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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龙卧浅滩(1)

15、秦军坑杀四十万赵军

这是个非常炎热的夏天。邯郸城里,骄阳似火,身怀六甲的赵姬腆着个大肚子,由小娟陪伴着,在长乐府花园里的浓荫下乘凉。离她不远的凉亭里,吕不韦与异人不知在谈论什么,双方都似佛非常忧虑。突然,院墙外面传来哀哀的哭声。这哭声越来越大,显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妇女在伤心。

赵姬本来就一直静静地坐着,不时朝凉亭那边看一眼,去琢磨吕不韦与异人的忧虑。当外面的哭声传到耳里时,她突然感到心里酸酸的异常难受,便对着凉亭大声喊:“秦公子,秦公子!”

就在这时候,异人与吕不韦也听到了院外的哭声,正在抻耳分辨,听到赵姬的呼唤,俩人连忙一同走过来。

“这声音真凄惨,我听了心里好难受。”赵姬沮丧地说。

异人望着赵姬点了点头,说:“你有孕在身,不要听这种声音,我扶你进去休息。”

“不,我想知道是什么人在哭,她们为什么会哭,怎么就哭得这么伤心!”赵姬说着瞥了吕不韦一眼。

在异人与赵姬说话时,吕不韦一直在旁边关注着。自从将欢媛嫁给异人后,在吕不韦的眼里,现在的赵姬是他认识以来最漂亮的。当他走进异人府中,看到这个腆着大肚子的美妇人时,就会在心里喊道:她真是太美了,肚子里揣着我吕不韦的血脉,揣着大秦国今后的大王!美啊!太美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吕不韦对异人更加的温和与恭敬,全心全意地为他谋划着每一件事情,俩人间的感情日益深厚。对于他往日的欢媛、今日的赵姬,吕不韦却只能在暗地里尽一切努力,让她开心一些。这回,听了赵姬的话,吕不韦连忙对异人说:“你扶她进屋,我亲自出去看看,一会儿回来把情况告诉你们。”

异人听了,高兴地对吕不韦说:“那就劳烦先生了。”

“别客气。”吕不韦说完,对不远处的韩兴和猛天戚一挥手,三人鱼贯似的走了出去。

大门外,不远处,正缓缓地走着一支长长的由妇女和老人小孩相互掺扶着的队伍。这是一支让人看着就伤心的队伍,老人在流泪、小孩在啼哭、妇女们在哀号着,他们都在为刚刚失去的亲人而痛苦。吕不韦上前拉住一位老人,很快就问明了情况。

原来,早在异人迎娶赵姬时,秦赵两军正鏖战长平。赵国的军队由名将廉颇统领,他审时度世,分析两军的实力,赵军四十多万,秦军百万有余。要打,赵军一定败多胜少,牺牲惨重;要守,凭借地理优势,精心安排布置,是一定能够守住的。秦军人多,给养巨大,而给养线路又长;赵军人少,给养相对要少,而给养线路又短。只要守住,拖到最后,自然是秦军最先因缺粮而不战自溃。基于这样的考虑,老将军廉颇指挥赵军,在石长城以西的丹河一线构筑堡垒,进行防御。结果,一切如廉颇所料,赵军守住了百里石长城,遏制了秦军的攻势。秦昭襄王眼见自己的军队就要被廉颇的防御拖跨,心中万分着急。这时身边有谋士指出:赵之坚守,皆因廉颇的坚持,赵王其实也不赞同打防御战,因此要败赵国军队,只需让赵王换去老将军廉颇,一切就都好办。秦昭襄王听了,认为言之有理,经过一番精心谋划,终于有了一个绝妙的离间计划。一方面派出大量奸细前往赵国邯郸,散布廉颇欲反的谣言,另方面派出使者前往赵国,以示相好,使其他诸侯国误认为秦赵相好,不愿支援赵国。就这么双管齐下,多疑的赵孝成王竟然临阵将廉颇换下,把45万赵军交给一个只擅长纸上谈兵的赵括统帅。到了这年夏天,赵军己被秦军困在长坪野外。46天后,赵括领着伤病累累、饥饿乏力的士兵突围时身先士卒,很快被秦军射杀。赵军没了主帅,又无战斗力,只好全体降了秦军。秦军清点战俘,竟有40万之众。秦军的统帅白起听到了这个如此庞大的战俘统计数字,心中颇有馀悸。因为,秦军在这次长达三年的长平战役中也死伤过半,如果这么多的赵国战俘一旦起事,后果将不堪设想。面对这样的情况,白起将赵俘骗到山沟里,在他们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发动突然袭击,将40万身体虚弱的赵俘全部坑杀,仅有240名年纪幼小的被秦军放回赵国去报信,以催垮赵人的斗志。眼前这么多的妇孺老人,都是听了这一消息后前往城外,去祭拜自己亲人的。

吕不韦知道此事,不由得大惊失色。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他平生第一次神色慌张,惊恐万分地走进长乐府。

赵姬虽然躺在卧塌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外面太过凄惨的哭声扰乱了她的心,她迫切地想知道其中的原因。见吕不韦进来,赵姬挣扎着坐了起来。异人心痛地去扶她,赵姬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吕不韦。她第一次看到吕不韦慌乱的神色,不由得更加担心,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吕不韦,连声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吕不韦爱怜地看她一眼,再又把目光转向异人,说:“情况非常不妙,现在在外面走着的,都是被秦军杀死了的赵军将士的亲人。”

“一定是长平之战,赵军一定死了很多很多。”异人说。

“是的,正是长平之战。秦军打败了赵军,坑杀了四十万赵军。”吕不韦沉沉地说。

异人听了,睁大细长的眼睛,吃惊地问道:“四十万,怎么会是坑杀?”

“是四十万赵军,他们被秦军困在长平一条狭长的地带里,整整四十六天,突围不成,又饥又饿,最后主帅赵括又被射杀,只好投降。”吕不韦说。

“他们是投降后被杀死的?”赵姬突然大声地喊起来。

“是的,所以我才说赵军是被坑杀。他们投降后,被秦军安排在一处深沟里突然遭到射杀坑埋。”

“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为什么?”赵姬望望吕不韦,又望望异人。

“战争就是这样,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白起将军之所以坑杀了那么多秦军,肯定有他的原因。更何况,现在我还是秦宫里的孙子辈,这一切都轮不到我来决定。”异人说到这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关切地望着赵姬继续说:“我们还是来谈谈我们的处境吧。秦军对赵军这么大开杀戒,赵孝成王只怕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事,我们得有所准备。”吕不韦说。

“怎么准备呢?”异人问。

“不管怎样,都要先摸清情况再说。”

“对,不清楚情况,我们是无法决定的。”

“公子既然也是这样的看法,吕不韦就此告别,马上去把情况弄清,然后再来与公子商议。”

“好!”异人点点头说。

吕不韦别过异人,甚至不再看赵姬一眼,领了猛天威和韩兴,匆匆离去。

16、赵政在腥风血雨中出生

冬日的寒风,在邯郸城里城外放肆地刮着;阴森森的天空,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乌云在天上翻滚,树枝在凄风苦雨中摇拽。长乐府内,异人的脸因为苦闷而拉得很长,吕不韦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们都不言语,各自静静地在心里琢磨着要面临的将是怎样的一场劫难,要如何去做才能够逃得过去。

长平一战,因为赵国统帅赵括的无能,使四十五万赵国军损失殆尽。赵国军士的鲜血,在长平的狭道里汇成了河流;赵国军士的灵魂,在长平的上空哭泣。由于自己用人不当,一下子损失了几乎是全国的军队,赵孝成王悔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割地,与秦国议和。然而,从来是以强悍著称的赵国子民都不甘心,全国上下一片哗然。赵孝成王惊恐万分,这时有人进言:召回平原君,利用他在诸候国中名气及与四公子的关系,出面邀请其他五国,共同声讨秦军。

平原君是赵惠文王之弟,赵孝成王的王叔,封于东武(今山东武城),号平原君。在赵惠文王和赵孝成王时三次出任宰相又三次离职而去,是个很有政治远见的赵国宗室大臣,以善于养士而闻名天下。他与齐国孟尝君田文、魏国信陵君魏无忌、楚国春申君黄歇,合称为战国四公子。往日里,平原君与赵孝成王叔侄间虽然有些不快,如今大敌当前,赵国有难,平原君自然捐弃前嫌,以国事为重,立刻写信给妻弟信陵君,请他说服魏王发兵救赵。信陵君姬姓,名无忌,是魏昭王的儿子,魏安釐王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当时颇有政治眼光的魏国宗室大臣。由于魏无忌为人仁爱宽厚,礼贤下士,士人争相归附,在当时威名远扬,以至各诸侯强国,连续十多年不敢轻视魏国。因此,在“战国四公子”中,魏无忌排位居首。接到平原君的信,信陵君即刻前去说服魏王发兵救赵,魏王听了魏无忌的一番话,明白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即派大将晋鄙率十万大军,前去解赵郸邯之围。但由于秦昭王的威胁,魏王临时改变主意,让军队在邺城待命,作壁上观。信陵君闻报,深知大事不妙。赵国已危在旦夕,倘若魏国再不出兵,赵必亡亦。赵国若亡,魏更成了强秦的劲旅,到时候,魏国只能独自应对秦国的虎狼之师,必有大难降临。

早在战国初期,本来是魏国最强大的,打来打去之后,齐国成了第一。蛰伏在西边的秦国原本被齐国打得差点亡国,只因秦孝王依重商鞅进行变法,渐渐地强大起来,实力一跃而居七雄之首,只有缩敌齐国能与之抗衡。在这种情况下,若齐被秦灭,其余六国也不可能安生,魏国更是首当其冲。基于这样的考虑,信陵君情急之下,为了救赵,只好用了侯嬴的计谋,偷出魏王的兵符,斩杀救赵的魏军统帅晋鄙,然后率兵前往赵国郸邯。这时候,刚刚遭受秦军残酷杀戮、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仇恨、抱着拼死的决心的赵国军民,正在邯郸城下顽强、拼死地抵抗秦早军。魏国军到,一个夹击,先后致使秦王陵、郑安平两将军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还迫使郑安平所率的两万余秦军,投降赵国。秦军大败,赵国避免了这次灭国之灾。

自战国开始,强大的国家总要肆无忌惮地向弱国开战,或是夺几个城池,或是收为附庸国,或是干脆就把这弱国给灭了。如今,秦国在赵魏的联手下虽然吃了一次败仗,但在军力上仍然是七雄中的首强之国,再次向赵国开战,势所必然。为此,在目睹了赵国的邯郸保卫战胜利之后,吕不韦与异人都更加地忐忑不安。在长乐府中,他们相对而坐,彼此都有些无奈地望着对方。

“现在看来,你的祖父、秦昭襄王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他一定会集结秦国的部队,再来攻打赵国。”吕不韦忧心忡忡地说道:“而这个赵孝成王,向来自视强大,遭到长平惨败之后,早已恼怒万分,现在有了邯郸守城之战的胜利,更是增添了自信,也一定会扩军整顿,迎战秦军。”

异人听了,皱紧着眉头,叹了口气,说:“是啊,秦赵两国,是一定还要继续打下去的。我夹在这中间,难熬啊!”

吕不韦听着,点点头。异人苦着脸笑了笑接着说:“其实,这一回恐怕不仅是难熬。作为秦国的公子,我自从入赵为质,有那一天不是在熬?只是不知这一回,我能熬得下去吗?”

吕不韦面对异人询问的目光,想了想,说:“你是担心赵王会对你动手。”

“现在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

吕不韦听了,摇了摇头说:“现在已是深冬,秦赵接连打了三年,想必都要休整一下。所以我认为:在短期之内,你的祖父一定不会前来进攻赵国。”

“可是,长平一战赵国死了那么多人,赵孝成王能不杀了我?”

“从现在双方的情况来看,赵孝成王还是有惧秦之心,在你的祖父没有主动来进攻他之前,他是不会、也不敢去做有可能会激怒你祖父的事情。因此,在我看来,公子暂时没有生命之虞。”

“暂时,你说的暂时是多久?”异人问道。

吕不韦摇摇头,说:“我也算不准。但是我知道,只要你的祖父秦昭襄王不来攻赵,赵孝成王就不可能杀你。”

“可是,我的祖父是一定会来攻赵的。他不可能因为他的这个孙子的生命安全,放弃对赵国的进攻。”

吕不韦听了,再不言语,把目光投向远处一间豪华的卧房。此时,房前围了许多人,他们在守候着正在里面待产的赵姬。由于对眼前局势的担心,此时的异人,似乎忘了他心爱的待产的赵姬,还在那里伤心地自言自语地说:“比起进攻赵国,我的生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年内,你的祖父昭襄王是不会来攻赵的。”吕不韦说着,目光仍然停留在远处那间豪华的卧房。

“年内。”异人伤心地摇了摇头:“现在已过冬至了,今年还能有多少时间?”

“我这只是最保留的估计,我相信只要我们处处留意,会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让我们离开这个危险地方的。”

“你真得就这么有把握吗?”异人盯着吕不韦问道。

“我想我是有这个把握的。”

“那么,一切就仰仗于先生了。”

吕不韦摇了摇头,说:“应该说我吕不韦的一切都仰仗于公子才对。”

俩人正说着,远处那豪华的卧房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吕不韦心中一喜,首先站了起来。这时,只见小娟飞快地跑来,喘息着报告说:“公子,夫人生了,是一个男孩。”

异人听了,还在发愣,吕不韦拉他一把说:“恭喜公子,秦皇室又添了位继承人。”

异人点点头,说:“是啊,只可惜这里的腥风血雨味太浓了。”

“快走吧,你还不过去看看。”吕不韦恭敬地说。

俩人刚刚迈步,乌云翻滚的天空中突然掠过一道闪电,不久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异人不由得一颤,抬头望着天空,感叹地说:“这个儿子出世,竟能引起这么大的雷鸣。”

吕不韦听了,微微一笑说:“秦王的后裔,一定有翻江倒海的能力,这雷声只怕是来为他的人生鸣锣开道的。”

异人似乎没听清吕不韦说什么,撩开步子匆匆赶去。吕不韦抬头仰望天际,感到那闪电的地方,象是一条巨龙,正悠悠地向云海深处游去,心中不由大喜。

卧房里,小娟双手抱起婴儿来到异人面前,异人心情沉重地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儿子,想着自己的处境,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愿吕不韦说的话能兑现,我和我的儿子能够离开这个险境。”

吕不韦站在异人的身后,他迅速地看了看他的欢媛、异人的赵姬一眼,一双鹰眼立即转向那个婴儿。白白胖胖的,非常安静,象一个可爱的天使,那双眼睛,确实很象自己。吕不韦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听到赵姬对异人说:“公子,请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名字。”

“名字?”异人思考着:我这个秦国王室公子的儿子出生在赵国的都城邯郸,秦国与赵国的祖先是相同的,我们赢秦的先人曾经也是姓赵,现在又正是正月,就给他取名叫赵政吧。这么想着,异人禁不住将最后一句轻轻地说了出来。

赵姬听了,非常高兴,苍白的脸上,露出刚做母亲的满足和惬意。她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儿子,轻轻地呼唤着:“赵政!赵政!我的政儿!”

吕不韦在后面看了,也在心里喊道:“赵政!赵政!我的政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与活着的所有希望。”

17、赵姬母子滞留险象环生的郸邯

身处险境的人都有日子太过缓慢的感觉,但时间却不会因为什么人的感觉而放慢它的脚步,照旧是没有丝毫懈怠、不快不慢地向前行走。赵政随着那个特响的惊雷来到人世后,转眼经历了两次冬春夏秋,他已经两岁了,不但能走路说话,还有了自己非常眷恋的人,这就是他的母亲--赵姬。

在平时,赵政虽说是由小娟带着,每日总可以去见一次自己母亲。每当被抱在赵姬丰润的胸前时,他那张可爱的小脸就会露出幸福的笑意。可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一回赵政已经有两天见不到母亲了。他非常烦,也非常生气,便聋拉着脸,任小娟怎么逗,也不去搭理。小娟有些慌了,望着他说:“我的小主人,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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