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彦看了眼,略嫌弃地皱皱眉。明明她们一点都不像,他之前为何会觉得德妃身上有她的影子。至少,在他眼中,她不是会轻易落泪的人。
不理会她的哭泣,径直离开。
走过时,周大海瞧了眼,暗暗摇头,这德妃,算是废了。
田臻像一片掉落的残叶,瞬间倒地。她望着皇上离去的方向,泪水湿了妆容,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竹意忙上前搀扶她,现在御花园里到处都是各宫妃嫔的眼线,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娘娘,我们回宫吧。”
情绪濒临崩溃的田臻,忽然察觉到暗处或嘲讽,或看戏的目光,泪水抑制不住往外流,用力扶住竹意的手,快步离开。
一回到宫中,竹意挥手让寝宫里的人全部退下,田臻便不顾形象地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竹意叹息一声,皇上反复无常,受伤的只能是她们娘娘了。在家时未受过什么为难,进府后,皇上也从未摆脸色,不知今日怎么就翻脸了。
田臻趴在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什么。
明月宫。
御花园发生的一切禀报给萧明悦听,她哭过的眼睛迸发出快意。“她也有今天!”说完泪水又又从眼眶中涌出。
那又如何!没了田臻,皇上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田臻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皇上那日只是心情不好,可一连半月皇上都未踏足后宫半步,她的心更加沉入谷底。身旁的大宫女竹意一直劝她镇定镇定,可一想到以后皇上可能不会来了,她就如坐针毡。
半月里,后宫流言纷纷,“专宠”许久的德妃失宠,德妃的娘家大理寺卿在朝中也受了影响,不如以前顺风顺水,而田臻也几乎闭门不出。
福寿宫。
太后今年四十多岁了,保养得如三十岁出头,整个人如拂尘后的明珠,明亮动人。从皇上的相貌就大概得知,太后年轻时一定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了。
宫里的流言她早有耳闻,不过半月了,皇上还未有所表示……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停下,拿起身旁的红枣茶杯抿了口。“给德妃送份礼吧。”算是安慰的意思了。也是苦了那孩子了。
她身旁的五十岁上下钱嬷嬷应声。“是。”
太后靠在靠垫,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重情,念旧,还一根筋。这么多年,他几乎“专宠”德妃,还不是因为德妃有几分他心上人的影子。这突然失宠原因不难猜想,他的那个姑娘,怕是要找到了。
钱嬷嬷从太后入宫起就在她身边了,知道她的用意。想了会,问:“过两日需要把皇上请来吗?”皇上今年二十有三了,若放在寻常人家,子嗣都能下地满地跑了,而皇上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原来太后还指望德妃生下个一年半女,现在……
想到这个,太后就无奈地叹口气。“叫他来吧。”也该再催催他了,难不成真是一辈子不要孩子了!
也难得啊,一个姑娘,让他惦记了八年呢。她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太后是个聪明过人且十分大度的女人,不然在后宫多年不声不响,临老还能让先帝注意,为自己儿子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她不会去和儿子对着干,尤其是在执着方面。谁在年轻时没个一两件执着的事。
但这子嗣这事得抓紧啊!不然他的皇位要传给谁?百年之后谁给他传递香火?
太后的礼像是安慰,后宫里,田臻还是头份殊荣。不过她心里还是难受得很,这样,岂不是坐实了她“失宠”之实?
往日被祁景彦“呵护”惯了的田臻自然受不了,盛装跑到长信殿前去等。现已十月,天气转冷,饶是穿得厚实的田臻下朝后在殿外站上半天,小脸就冻得发白。刚下朝的祁景彦穿着一身龙袍大步而来,周身似带着祥云,脚下踏着云霄,还有他举世无双英俊的相貌,是少女心中最理想情郎的模样。
田臻眼里火热一片,这就是她爱上的男人啊!祁景彦一步步向她靠近,她满含希翼地望着来人,他却径直地走过去,看都未看一眼。
看到祁景彦从身边走过,田臻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柔弱的身躯在寒风中惹人怜惜。“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就让您厌弃了妾身?”
祁景彦双眸看了一眼,直视并未搭理她,而是回头道:“周大海。”
“是。”周大海会意,将田臻拦在身前。“德妃娘娘,您请吧。”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
田臻倔强地咬着唇。“本宫不走。”说完,又抬头望他一眼。“皇上……您看看臣妾啊……”
周大海叹了口气,朝长信殿的御林卫挥手,立马有几人上前。“德妃娘娘,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那架势,田臻要不走,就架走。
身旁的竹意赶紧拽了拽她的袖子。
田臻哭的梨花带雨,说什么也不肯走。“皇上……难道,往日你对妾身的宠爱,都是假的吗?”这一句话说的似控诉,似哀怨,路人听了都不免有两分心疼。
祁景彦回头看了眼,如今那张脸上,已经全无过往旧人的影子,他停留了一瞬,脚步不停地往前。
给不了她想要的,还是乘早断掉这份希望吧。
望着祁景彦头也不回的背影,田臻一个踉跄,绝望的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皇上……”
周大海暗自摇了摇头,拂了拂衣袖,跟着祁景彦走了。总有些人啊,认不清现实。皇上的确每个月去玉溪宫两次,可每次不过坐坐,待不到两刻钟便走。皇上的起居录上记得清清楚楚,皇上可从未在玉溪宫过过夜,这德妃从进府不过承宠四次,哪里算得上什么宠爱?比明月宫强,就是宠爱了?这是什么脑子!
他可没功夫理会这可怜人。
在后宫的淑妃萧明悦听了这个消息,难得没有嘲笑田臻。而是双目微红,不知是为田臻还是为自己。
这三年多来,德妃的受宠她看在眼里,皇上说厌弃就厌弃了。就算她也有一日恩宠加身,结局怕也不过如此吧?
莫姑姑作为旁观者看得明白。“娘娘,咱们不可步了德妃娘娘的后尘啊。”她是想劝萧明悦,莫做那感情用事的可怜人。
萧明悦哽咽。“我知道。”
可是那个她爱慕了最好年华的男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他一直对她淡淡的,对田臻也如此。即便如此,她和田臻从进府至今,从未受过半点底下人的白眼和克扣分例的事。
她可不是田臻那种只知感情用事的人,若是没有祁景彦的交代,她们哪里能活得如此轻松?可就是因为他默默无声的维护,才会让骄傲的她始终放不下。
萧明悦微微勾唇。“可惜了,不能给田臻那个蠢货一点苦头吃。”
莫姑姑从萧明悦进府就一直跟随至今,知道皇上的脾气。“娘娘莫意气用事,如今德妃已失了宠,娘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如我们国公府,败落是迟早的事。莫不要在这点小事上为难她,免得惹了皇上厌弃。”
说到这个,萧明悦红了眼睛。“他若是真厌弃了我那才好呢,说明我在他心中还有些分量,可偏偏……”可偏偏他对自己无心,完全当个路人,无喜无厌!
闻言,莫姑姑叹息一声。“说到底,娘娘和德妃,都不是皇上心底的人啊。”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这些老人何尝没看清呢,皇上看似淡女色,说白了,这后宫里就没他上心的女子。
萧明悦掩面,泣不成声。她知道,她都知道!早在多年前看到他看着木棉花开神色温柔的样子,她就知道,他的心底,装了一个人,是田臻都无法替代的人。
莫姑姑想上前安慰,可到嘴边的话最终化为一声幽幽的叹息,若说皇上无心,可他偏偏没有狠辣地断了自家小姐的念想,若说有心,这么多年来得冷落又是哪般……
许是被田臻那么一哭闹,祁景彦的心情有些烦躁,奏折看得不是很投入。他揉了揉微发胀的太阳穴,吩咐道:“把玉山给朕叫来。”
周大海这是明白,这是又想心上人了。连忙去请玉山。
玉山刚行完礼问安,祁景彦便问:“有消息了吗?”
玉山略低头。“尚无。”
祁景彦更加烦躁了。这都快过去两月了,明明很快就要查到了,线索却突然人间蒸发了。
“不过,”玉山突然道:“属下发现一个可疑的事。”
祁景彦有些不耐烦。“说。”
“属下查到,有一位年近三十未娶亲的田姓男子和药王谷时有往来,而药王谷谷主,叫他阿西。”
祁景彦一滞。他明白玉山的意思,药王谷知道田德西,又知道他伺候的小姐,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伙的?而药王谷故意隐瞒了她的存在?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祁景彦问:“药王谷谷主呢?”
玉山答:“属下一直派人跟着,可就在两天前,他莫名消失了。”看祁景彦神色稍冷,立即跪下。“是属下失职。属下立即派人去找!”
祁景彦黑着脸。“不用了,你马上派人封锁清水镇,严密注意清水镇的各个路口。”
玉山闻言,立马应道:“是。”说完一转身没了人影。
祁景彦烦躁的心更加烦躁了。这个老谷主,一定是隐瞒了他要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