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后,苏灵鸢转道去往楚暝的府邸,一晚上来回折腾的跑,苏灵鸢也很心累,于是她边跑边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美美的睡上一天一夜不可,谁若打扰她格杀勿论。
楚暝在府中后花园的亭内等她,夜深风凉,他也不知让离殇换了几遍茶水,只知他面前的这壶茶是热的。
刚换了一壶茶水,正准备继续去烧水的离殇转身时无意间瞥见苏灵鸢的身影,顿时欣喜若狂,然后如看到救星般连忙闪身离开。
今晚他光煮茶都煮了五壶了,也不知他家公子是怎么了,让他煮茶又不喝,茶水凉了就让他去换,光是这样还好,关键是煮茶的水是他辛辛苦苦从远山寺背回来的,如此来来回回的折腾他,离殇对楚暝如此行为十分怨念,也不知楚暝图什么。
见苏灵鸢向着亭内缓缓而来,楚暝拿起茶壶斟茶,等苏灵鸢走到凉亭内时正好满杯,楚暝将茶杯推到苏灵鸢面前,示意她尝尝。
苏灵鸢也不客气,指尖碰到茶杯时,感觉到茶是热的,便捧着茶杯慢慢品尝。
竟然是花茶。
喝到花茶时,苏灵鸢有一瞬间的诧异,南楚人嗜茶,但他们更喜浓浓的茶叶,而她却不喜浓茶,偏爱淡雅的花茶,没想到小皇叔跟她有同样的爱好,苏灵鸢如遇到知己般开心,连带着觉着这茶更香了。
花茶跟茶叶水一样,只有热的时候才好喝,才能品到花茶的清香。
又尝了口茶,苏灵鸢心情甚好,是以并未将茶杯放在桌上,而是捧在手里暖手,“多谢小皇叔的茶水。”
楚暝见苏灵鸢对花茶甚为满意,心里有几分抒怀,面上却是未置一言,丝毫未提因为一壶茶折腾离殇一事。
品完茶两人回归正事,苏灵鸢将证据交给楚暝,示意他看看。
“证人呢?”楚暝问。
那日李承婉给苏灵鸢透露了消息,李承婉将人安置在城外的庄子上,派有侍卫保护着,苏灵鸢不放心,亲自去了趟城外,将人带回来后安置在护国公府。
如今人证物证都有,李承婉也愿意作证,李延归案是迟早的事,且依皇上的狠厉,李延怕是落不了好下场,如此她也放心了。
“你打算什么开始?”将证据收起来,楚暝询问道。
“明日如何?”苏灵鸢挑眉一笑,带着几分玩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暝点点头,颇为赞同,反正李延也在牢里,如此正好。
见茶尽底现,苏灵鸢将茶杯放在桌上,伸手打了个哈欠,忙了一夜,她实在是困,见两人聊的差不多了,跟楚暝道了声别后苏灵鸢使着轻功飞也似的离去。
楚暝望着苏灵鸢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无论是关于朝中官员贪污的证据,还是李延谋害苏将军夫妇的证据,苏灵鸢都收集的很是详细,是以那日进宫后,他特意问了皇祖母,没想到她竟然是玄机阁的阁主。
原本知晓苏灵鸢是他师父的忘年小友他就挺惊讶的,毕竟能让法问大师看得上眼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没想到她的真实身份更令人惊讶。
认识苏灵鸢至今,楚暝从她身上见识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五岁的小丫头亲眼目睹了自己爹娘的死亡,明明正是绣花的年岁却在江湖中立下威名,明明身为护国公府嫡小姐可以无忧一生,却独自辗转于朝堂。
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却有这么大的能力,是他无法想象的,这背后的心酸与苦楚也怕只有苏灵鸢一人知晓。
思索良久,见天边的月亮已至西方,楚暝起身离开凉亭,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李延偷换皇子的消息从朝堂上传出后,如一阵风般迅速席卷整个帝都。无论是茶楼酒肆还是大街小巷,无人不在讨论着李延的事迹。
帝都的人们,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知晓这一消息后全都哗然,纷纷称赞左相胆子大,毕竟谁有那胆敢去偷换皇子混淆皇家血脉,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听闻皇上震怒,于是乎众人纷纷猜测左相府的一百多条人命怕是保不住喽。
左相府的下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连行李也顾不得收拾就要逃命,谁知一出门就遇到了重重把守的禁卫军。
而左相府的主子们在李延被抓进大牢的时候就被楚暝下令给收押了,如今被关在大牢里怕是还不知这一惊世骇俗的消息,若是知晓了,更得寻死觅活吧。
震惊过后,帝都百姓们开始看好戏,都在猜测堂堂左相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毕竟无论是左相犯的案还是左相落案都是南楚开国以来的头一遭,百姓们自然格外关注。
皇宫。
楚暝一早进了宫随着朝中大臣上早朝,大臣们看到他来还在奇怪从来未上过早朝的小皇叔竟然来了,谁知楚暝竟然带了个重磅消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给了他们会心一击。
大臣们知晓左相一案后朝堂像是炸开了锅,素来不和的御史中丞、礼部尚书等人一起上奏表示要严惩左相,毕竟人证物证皆有,不严惩怎么以证皇家威严、皇家血脉的高贵。
皇上坐在主位上,目光一瞬不瞬的打量着楚暝,带着些许混浊的眼球异常锐利,若是平常人怕是早就吓的跪地不起了,即使是上奏的大臣都觉得皇上审视小皇叔的目光太过于锐利,楚暝却丝毫不在意,坦坦荡荡的站在大殿内未有丝毫怯意,好看的眉眼微沉,叫众人察觉不出他究竟在思索什么。
皇上心里压着股怒火不上不下,他明明警告过楚暝不要去查不该查的案子,楚暝不但不听,反而将所有的事情查清楚后明明白白的摆在天下人面前,不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还让皇家的颜面扫地。
然而更让他厌恶的就是楚暝如今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这副模样,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入得了他的心他的眼。
不可置疑,他讨厌楚暝,从楚暝一出生他就讨厌楚暝,同样是皇子,楚暝是正宫嫡子,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而他只是身份卑贱的宫女生的皇子,他机关算尽想要得到的皇位,楚暝却唾手可得,更讽刺的是,这个令他心心念念的皇位是楚暝不要的,他不过是捡了楚暝不要的东西而已。
所以一登上皇位,他就派人刺杀楚暝,谁知楚暝命大,不但活的好好的,还名扬天下,天下人皆知南楚小皇叔文武出众,仙人之姿,而他这个皇帝却只是平庸之辈。
这次太皇太后提议让楚暝入朝清官场,他没怎么思索就答应了的重要原因就是,他想看看昔日高高在上的楚暝在他这个皇上面前是怎么俯首做臣子的,没想到楚暝淡定依旧,没有一丝身为臣子的不甘,甚至面对他的故意刁难,楚暝也能巧妙避开,这令他很是不爽。
“皇弟对此案有何意见?”皇上音色平淡,却带着几分威严,大殿内立时静的落针有声。
楚暝依旧沉着眉目,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回皇上,楚暝只负责查案。”言外之意便是如何惩处犯人跟他没有关系。
若是旁人敢这么跟皇上说话众人会觉得他嫌命太长了,但这个人是楚暝的话,众人却是觉得合情合理,丝毫未觉得楚暝这么跟皇上说话实乃大逆不道。
“哦?是嘛?”皇上一向严肃的面容上略过一抹笑意,而这抹笑意中却有几分嘲讽,“不如皇弟跟众位大臣说说苏将军夫妇的案子吧。”
闻言,楚暝一向淡然的眉目间染上一抹不悦,苏将军夫妇的案子从头到尾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本想等沈敛被押解回帝都后两人一并审理,如此一来此案涉及的其他人也能迅速被捉拿归案,南楚百姓也能知道真相,这样能在更大程度上还苏将军夫妇及十万苏家军一个公道。
如今这个案子被皇上贸贸然提出来,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楚暝自然不悦,“真相如何,皇上不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吗?”
两人的对话让一旁不明真相的大臣们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好端端的在讨论左相一案怎么就牵扯到苏将军夫妇的案子了,苏将军夫妇不是十年前就战死沙场了吗?尽管疑惑,不明真相的大臣们却是不敢开口,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们,此时闭嘴最合时宜。
“皇弟说笑了,朕怎会知晓此案?”皇上笃定楚暝此时不会将此案说出来,更不会再多说什么,是以才会如此问,他不过是想看楚暝吃瘪罢了。
的确,楚暝不会说出真相,就算他不顾及皇上的颜面,也要顾及远在北秦皇宫的苏夫人,楚暝微抬眉目,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消失在抬额间,“左相一案的证据楚暝已交给皇上,若是此案开审诸位大人来亲王府要证人即可,楚暝告辞。”
话落,楚暝在皇上震怒的目光中及一众大臣不可置信的注视下转身,闲庭信步的离开了大殿。
等楚暝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大臣们依旧没有回过神来,这可是早朝,皇上还没有退朝,小皇叔当着皇上的面说走就走了?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果然,众位大臣转过头便瞧见高座上的皇帝周身威压更骇,一个个皆低头装作沉思模样,唯恐皇上将怒火发在自己身上。
皇上也没有料到楚暝竟敢如此放肆,在早朝上说走就走,等他反应过来,楚暝已走出大殿,让他回来已是来不及了。
“既然李延被关押在刑部,此案就由刑部协助大理寺同御史台进行三司会审,退朝。”皇上已被楚暝气的怒火中烧,若不是顾及着这是早朝,他早就发作了。
于是乎,原本跟左相有仇想参他一本及想替左相求情的大臣全都被楚暝这突如其来的离去斩断了所有的希望。
右相随着众人跪在地上恭送皇上,在旁人不注意之际微抬头瞥了眼匆匆离去的皇上,继而忍不住苦笑,看来皇上对小皇叔依旧介意的很。
早朝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苏灵鸢的耳朵里,她听过后只是嘲讽一笑,她若动皇上,对于这个父皇楚烜也不会多说什么,她不过是顾及着美人娘亲罢了,若是将皇上与北秦皇帝的交易公布出去惹恼了北秦皇帝,美人娘亲的安危就不保了,所以她赌不起。
美人娘亲跟爹爹是她活了两世才有的爹娘,所以她格外珍惜,当年她还小,是她无能,什么都阻止不了,如今她可不会任由任何意外发生。
“小姐,德伯来了,说是国公爷让您去一趟前院。”言冬的声音突然出现,将苏灵鸢跑远的思路拉了回来,苏灵鸢回过头拍了拍脸,便带着言冬去往前院。
苏灵鸢知晓老国公喊她过去的原因,原本平淡的小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看来,有些事情不得不跟她爷爷坦白了。
苏灵鸢想着该怎么合理的跟她爷爷解释这件事,德伯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她,“小姐,老国公在院里,您自个进去就行了。”
护国公府内所有的主院落都有前院与后院,如苏将军夫妇的梅雨轩后院是一小片练武场,苏灵弈爱花草,是以梨玉轩不管是前院后院都种的花草,苏灵鸢的灵鸢阁后院是一片紫竹林,老国公的听雨轩后院也是一小片练武场,前院与灵鸢阁无甚差别,不过那棵树却是雪松。
老国公正坐在雪松下煮茶,见苏灵鸢进来,给她斟了杯茶,“尝尝,上好的君山银针。”
苏灵鸢撇撇嘴,“爷爷,你明知道孙女我不爱茶。”说归说,苏灵鸢还是端起茶盏浅尝,一股苦涩的味道顺着茶水浸入舌尖瞬间蔓延至整个口腔,她不动声色的将其咽下。
“是啊,好茶给你喝就是浪费。”老国公径自斟了杯茶,慢慢品尝,他就爱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