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外面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鸣叫个不停,月奴在外面擦拭着窗台,子夫则是躺在摇椅上面,别有兴致的瞅着这暮春之景。
自忍儿来这个未央殿开始,东方朔已经一连来了半月了,她倒是也不再惊奇什么,只是想看看,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戏唱。
“夫人今日可还是在等东方大人?”月奴难得的有了兴致,这未央殿的明眼人谁都看的出来,这东方朔是对忍儿有意思的。
“是啊,若不是为了等那个东方朔,今日我本该是出这皇宫去长安城的寺庙里面去拜佛的。”子夫轻笑道,随即问道,“这话说回来,忍儿呢?”这合该让他们打趣的正主在这个时候倒是不见人影了,那该多么的没有意思……她四处张望着,这才听见月奴道,“她去御花园里面给夫人摘花露了,兴许是知道东方大人要来吧,也就前三日的时候,给过东方大人一面见见,这段时间,可是没有一日早上让东方大人见到面的。”
月奴轻轻地感叹了一声,“都说这世上多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可也未见得书生伤心落泪时。”
子夫只觉得她这话的味道怪怪的,倒是抿着唇摇头轻笑,“你可别小看了东方朔,这普普通通的书生二字可绝不是来形容他的,他的大志向,大抱负绝非是书生可以比拟的。”
就在她们这厢闲谈的时候,面前已然已经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倒不是东方朔,而是刘彻,今日,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看上去是便装,一张刚毅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阴郁,今日的刘彻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参见皇上。”子夫起身,却被刘彻给拦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如此正经的叫过朕皇上?”他挑眉,狭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
子夫笑了笑,“正经不正经不要紧,这最重要的是,这事情正经不正经。”
刘彻笑了笑,便对着月奴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坐在一旁的红木桌旁,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两个月,你不曾有人找麻烦,过的倒是很滋润,可是,你却不懂朕的意思……”
他对着子夫招了招手,子夫不明所以的走了过来,一个转身的功夫,整个人便被刘彻给揽进了怀里面,他轻轻地在子夫的耳朵上面咬了一口,以示惩戒,而嗓音则是低哑不已,“你可知,朕为什么要把忍儿安排在你身边?嗯?”他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地摆弄着子夫的黑发。
“为了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刘彻闻言倒是被气笑了,“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他扭过子夫的下巴,一双眸子漆黑,“卫子夫,你倒是想得美,在你这里,你确定那忍儿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他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在他眼里,子夫聪明是有的,可是那性子却是太过执拗,虽说这些日子风平浪静,可是若是真是认真说起来,她也算是惹得麻烦不断了,他乃是一代帝王,若只是盼着那忍儿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又何须将她送到卫子夫那里。
子夫闻言蹙了蹙眉头,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定睛看着他,“那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东方朔么?”
见他没有回答,她又继续问道,“你先前刚刚将忍儿送给我的那一日,我便问过白臣,他说,你是因为一个挚友的关系,才留下的忍儿,是东方朔是不是?”
“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阳光照下来,刘彻大拇指上面的那翡翠扳指发出了墨绿色的光,“朕要你笼络东方朔,问出忍儿与东方朔之间的故事,你帮东方朔,东方朔必定也会帮你,日后你的路也会更好走一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不笑了,而子夫的眸子也是在顷刻之间沉静了下来,他这话的意思已经明了了,之后还会有更深的风浪,这安稳的日子注定是过不久了。
“我先前还以为,你将忍儿送来是为了陪我……”她想说,她在这个皇宫之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样纯粹的笑容了,忍儿像是她生命里面的光,她以为,他想要给她一束光。
子夫眼里的失落有些明显。
伴着一丝丝的苦涩,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刘彻的心上面。
刘彻的脸在一瞬间黯淡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间,在一刻便又恢复如常,“只要东方朔愿意帮你,他就能够除掉皇后,只要有计谋除掉皇后,朕答应你,这后位便是你的……”
子夫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原本还有的淡淡笑意已然消失。
“你以为,我要的是这皇后之位么?”
她攥住了他的衣角,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只盼着,一眼便能够看到他的心里面去。
刘彻扯了扯唇角,眸子里面似乎也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闪动,“朕知道,你想要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朕也知道,你只想嫁一个平凡的人,与他生一双儿女,从此一生……”他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子夫的脸,“只是,你要的朕都给不了……朕能够给你的,是朕可以给你的东西……”
他对着她笑,可是那目光却分明是不敢看着她的,良久,子夫也回给了他一个微笑,“子夫知道了。”作为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自知之明,她想,她再也不会奢望什么了。这应当是最后一次,她问他这么愚蠢无知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