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对着她低吼,那手里面的刀子又重新高高的举了起来,阳光之下,泛着冰寒的光。
先前他那一刀子扎的实在是太深了,子夫还没有来得及阻挡,便一口血吐了出来,她的手死死地抓着墙,就在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少年的后脑突然被一个大木棍子击中,手中的刀子赫然滑落到了地上面,紧接着,便直接倒了下去。
子夫半眯着眼睛,这才发现,来救她的不是旁人,而是忍儿,“夫人,夫人……”她听见忍儿在她的身旁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然而却是眼前一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子夫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伤口仍旧还在刺痛着,胸口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了,而面前,则坐着一个满脸阴鹫的人。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么?”男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手骨攥得紧紧的,时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不就是一个手链么,朕这些年,都不知道送给过多少女人东西了,也没见哪一个像你这样拼命的……”
她刚刚醒来,便听见刘彻的碎碎念,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头昏沉的厉害,她侧过脸去,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刘彻显然没有想到子夫会是这种态度,原本就有些发青的脸色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他不说话,子夫也不说话,气氛全程处于一种低气压的状态。
良久,子夫才转过头去,“你知道么,今日刺杀我的那个孩子是先前司徒允家的,你杀了他的全家,他是记得的……刘彻……你时常跟我说,帝王的霸王是要在一片血流成河之上建立的,从前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反驳过你,可是当那个孩子刺杀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疼了一下……”
她的眼睛里面隐隐有了泪花。
其实那一晚死去的那些大臣何其无辜,他们不过就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而已,最后便不得善终。
刘彻的眉头蹙紧了,“这些妇人之仁不是你该有的,在这个皇宫之中,你想要活下去,那你就要变狠心。”他淡淡道,“至于那个司马相如,朕已经处置他了。”
“处置?”
“是的。”
子夫的心颤了一下,“他还是个孩子,你不会也把他给杀了吧。”
刘彻轻笑了一下,手指将子夫的下巴赫然挑了起来,“你如今是朕最宠爱的爱妃,那个少年想要杀你,想要害你,朕杀了他,有什么不对么?”
四目相对,两人均情绪复杂。
子夫知晓自己是不该如此妇人之仁,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刘彻对这样小的一个孩子下手,“如果你就这样杀了一个孩子,你可曾想过,将来这青史之上该如何书写你?”
“大汉天下,千古一帝。”他挑眉。
子夫摇头,“如今史官皆是铮铮傲骨,若是他们非要写的你残暴不已呢?”
刘彻的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
“史官不愿,那朕便杀他。若不怕死,便阉他。”
这话一说出来,倒是惊得人一身冷汗,子夫蹙了蹙眉头,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倒是牵扯的伤口疼了一瞬,“你这人可真是狠啊……”
刘彻不语,在见到子夫苍白无比的脸色的时候,神情又变得沉了下去。
“那个司马相如朕没有杀他,只是将他在午门前去衣罚了笞杖五十,那倒是个硬骨头,面红耳赤的被打,倒是一言不发,年少时候被去衣杖刑,也算是能够杀杀他的威风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
“去衣杖刑?他这等年岁,你让他受这等屈辱,还不如杀了他算了。”子夫摇头苦笑。
“既然卫夫人如此开口了,似乎也确实是朕罚的太轻了,等会儿朕回到建章宫便下旨直接赐死他,来个痛快……”刘彻轻笑了一声,故意这样说。
“你……”子夫被他气得怔住,一个劲儿的咳嗽,牵动了胸口上面的伤口,一下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刘彻似乎是也不愿意见到她这副模样,便道,“这原先,朕本来是想让你跟忍儿去佛寺的时候探探她的底细,却不曾想,这一遭是朕没有预料的,倒是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多年的算计,是朕不曾考虑周祥……”他的手在子夫的手上摩挲着,转而又道,“忍儿是个护主的,只是,你可知道,她在救你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的眸子漆黑。
子夫不解,“什么?”她分明记得忍儿救她的时候并没有受什么伤。
“忍儿是跟你一起被月奴叫的人抬回来的,她吐了很多血,太医说,她活不过半年。”
“怎么可能?”子夫一双眸子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原本就苍白无比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忍儿自打入了未央殿以来,就一直好好的,她的身体虽说比不上月奴,但是到底也算是不错的,这怎么可能……”
刘彻笑,“这世间万事,有什么不可能的,东方朔这人虽恃才傲物,却是世间不可多得之人才,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子夫……后面关于忍儿与东方朔的原委可就交给你了……”
他的声音醇厚之中又带了几分的沙哑。“朕派了很多人旁敲侧击的问过忍儿为什么身体会这样,她是自己服的毒,可是不管对谁,她都不肯说,你虽只做了她几个月的主子,但是朕想,她到底是信任你的……”
子夫怔了怔,不经意间红了眼眶。
刘彻的唇角放平,在子夫有些神伤的时候,突然在她额头上面亲了一口,紧接着,从袖口里面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是温润的血玉佩,那血玉佩上赫然刻了一个彻字,一看便是陪了他很多年的宝贝。
他将它缓缓地塞到了子夫的手上面,“那手链不过是朕年少时见到姑娘便会送的玩意儿,跟朕与阿娇当年说的建一座金屋子的话一样,没有任何的价值……可是这血玉佩却是货真价实的陪了朕很多年……”他轻轻地咬住了子夫的耳垂,声音有些沙哑,“卫子夫,你跟它一样,也陪了朕很多年,到底是在朕心里面有地位的,日后,不管朕是负你还是骗你,只要朕需要你,你就一直在朕的身边,好不好?”
子夫将那血玉佩握在掌心,也不知怎的,眼眶竟是有些红,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便在于哀莫大于心不死,她将脑袋靠在刘彻的肩膀上,点了点头,“只要刘彻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若违此誓?”
“若为此誓,他日必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