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镇上的人已开始准备一天的营生。滚滚车轮夹杂着锅碗瓢盆的器皿声,渐渐透过花窗。
陆媗转醒,转头看到喻之的熟睡的侧颜,这孩子,还留着口水。
陆媗轻笑着帮喻之擦掉。
原本隐几而卧的向天昊听到她的笑声,抬头见陆媗正温柔地拿绣帕帮喻之擦着口水,浅笑怡然。她的周身似洋溢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向天昊发现自己竟移不开眸子。
陆媗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怎么了?”
“为夫只是在想,媗儿以后,除了是一位好娘子,也一定会是一位好娘亲。”
他大胆又毫不避讳的话语倒是让陆媗有些局促起来,嗔道:“什么娘子娘亲,你少胡说了。”
向天昊笑而不语。
喻之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窝进陆媗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道:“姐姐…”
似是还没有睡醒。
陆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忽有一双大手,从她怀中将喻之抱了出来。
离开温暖的怀抱,喻之有些不安分地踢着小腿。向天昊把他放到桌上,拿着沾水的毛巾把喻之的小脸和手掌擦干净。
“哥哥…”喻之嘟囔着。这个哥哥力气好大,他还是比较喜欢姐姐来给他擦。
“嗯。”向天昊对他微弱的抗议置若罔闻。
待三人用过早饭,在楼下结完账后,向天昊一手抱着喻之,另一只手与陆媗十指相扣。
出了镇子,喻之好奇地问道:“哥哥姐姐,我们要去哪里玩啊?”
“我们要送喻之回家哦。”陆媗说道。
“家?”喻之小小的脸上有些惊讶,接着有些痛苦地皱眉,喃喃着:“家…”
“是啊,虽然喻之还没想起来,但我们现在要去见的,是喻之的亲人。”
“亲人?”喻之重复着这两个字,“喻之也有亲人吗?”
“当然有啊,喻之待会就会见到了。”陆媗拉了拉他的小手,又对天昊说道:“是吧?天昊。”
“嗯。”向天昊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不觉已至晌午,眼看已至琅山,前方一顶顶军用帐篷上,飘扬着红底金边的“曲”字旗。
向天昊与陆媗来到驻扎地门前,两个守卫见有来人,手中长枪相碰,拦住他们去路,冷声道:
“皇家军营驻地,闲人不得擅闯!”
按住向天昊,陆媗示意让自己来处理。
她上前行礼,说道:“二位大哥,我们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烦请帮忙通报。”
见陆媗身形绰约,谦逊有礼,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守卫也不好意思对她恶声驱赶,只说道:“姑娘,太子殿下事物繁忙,恐无法相见,你们还是尽快离去吧。”
陆媗也知定不会这般顺利,对喻之说道:“喻之,你的玉先借给姐姐一用可好?”
喻之点点头,将玉佩掏出递给陆媗。
陆媗手持玉佩,对守卫们说道:“那麻烦二位将此物呈给太子殿下,殿下只要一见便知。”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道:“不然你先送去,我在这守着。”
那人点头,接过玉佩朝营中跑去。
“多谢二位。”
陆媗谢过两位守卫,与向天昊和喻之来到一处树荫下等候。
太子营帐内,曲闵之正在查看琅山附近的地图。此次他出宫寻找喻之,此前收到奏报,在琅山附近有喻之消息,他便急忙带兵赶来。可是搜寻良久,却仍是没有半点踪迹。
心中甚是烦躁,喻之是他唯一的胞弟,他着实不想让那孩子卷入宫廷斗争,但喻之还是被有心之人偷出宫外,下落不明。
“该死!”曲闵之大掌拍在案几上。正逢帐外有兵士来报,
“进!”
“启禀殿下,帐外有人要属下呈此物给殿下,说殿下一看便知。”守卫双手呈着玉佩。
见到那不同于常物的温润质地,曲闵之下了案几,一把夺过羊脂白玉,上面喻之二字让他心头一跳,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回殿下,正在营地门口。”守卫恭敬地答道。
曲闵之掀开帘帐,朝门口而去。
“喻之!”见到那孩子安然无恙,曲闵之算是安心了,叫了声他的名字,期待他软糯地回一声:“太子哥哥。”
向天昊将喻之放了下来,拍拍他的后背,让喻之过去,但他并不迈步。
曲闵之见喻之躲在他们身后,似是不认识自己,眉头一蹙,问道:“喻之怎么了?”
“他失忆了。”陆媗淡淡开口。
曲闵之这才注意到,这位女子,便是那日突然冲出拦他马的那位。
“为何会失忆?”
陆媗摇头,正欲说什么,向天昊拦住了她,抢先开口:“我们只是在路上捡到了喻之,如今既已送还,其中缘由,还请太子自己去查明。”说罢,拉着陆媗便要离开。
“慢着,”曲闵之开口,“你们是何人?”
“无名小卒,不劳太子记挂。”向天昊未停下脚步。
“大胆,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侍卫们围了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不得无礼!”曲闵之喝令他们退下。
“姐姐别走!”喻之跑上来抓住陆媗的裙摆,大大的眼睛已有泪光。
陆媗看了向天昊一眼,松开他的手,蹲下摸了摸喻之的头说道:“喻之听话,哥哥姐姐还有事要办。那个哥哥才是喻之的亲人,他会对喻之很好的。”
“不要,喻之不认识他,姐姐不要丢下喻之。喻之以后不吃那么多东西了,也会听话,姐姐不要走!”喻之的眼泪滴滴答答砸在陆媗衣襟上。
“这…”陆媗看着天昊,面露难色。
曲闵之走了上来,抱起喻之擦掉他的眼泪。对二人说道:“二位既然救了喻之,便是曲国的贵客,曲某在营中设宴,二位休息一晚再离开如何?”
“不必了,我们夫妻二人还有要事要办,太子的好意心领了。”向天昊执起陆媗的手。
“天昊…”陆媗有些不解,他今日怎么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二位在此休息一晚,营中有匹良驹,可日行千里,明日二位再动身也不迟。”曲闵之看了看怀中弟弟哭红的双眼,继续说道:“何况,喻之看起来真得很舍不得二位。”
扯了扯向天昊的袖子,陆媗有些不忍。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向天昊终于松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