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见她语气轻柔可一字一句都坚定不容置喙,方欲再言却咂咂嘴把已到嗓子眼的话硬拐了个弯,“珠儿自然是愿意陪小姐出去散闷的,只是这样的雪天咱们可不是要再添件衣服?”说着就转身替敏姝取了件刺绣斗篷为她披上。
极目望去,整个长安街头都是银装素裹,萧索的大街上只余两个单薄的身影缓步前行,自李孝钦过身之后,伍邦就叮嘱珠儿格外在意敏姝的一切行为,此时她却进退维谷,禀告伍邦是对主不忠,反之又对不起伍邦的嘱咐。
珠儿心道:“唯今也只好尽心看顾好小姐,稍稍去稍稍回但愿一切都如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倘或小姐有甚闪失,自己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足惜啊。”阴森寒气透过道路两旁的枯树呼啸而过,卷起碎雪纷飞。敏姝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珠儿忙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搀着她的胳膊,敏姝转脸看了一眼珠儿,只见她的鼻尖冻的通红,不觉心下侧然,这般彻骨寒冬,只因自己心念一起,就得连累珠儿不得安生。珠儿倒不以为意朝着敏姝展颜一笑,二人便继续相携而去。
即至谷文斋时,二人发现朱漆销金大门却是虚掩着的,敏姝诧异的看了珠儿一眼,珠儿立时会意,上前推开一扇门,大门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惊动了院里的人,“是谁?”一个硬朗爽气的声音由院内传来。
珠儿听见声音回头看了敏姝一眼,敏姝一壁往里走,一壁朱唇轻启,“是谁在里面?”
听的这一声,院里笤帚沙沙的声音止歇了,未几从一排松树后面步出一人,“窦将军?”敏姝不禁讶然。
窦绍枫整了整身上一色的暗褚色棉袍,“原来是伍小姐啊,仔细别凉身子,快里屋请吧,火塘这会子估计已经热起来了。”他朝敏姝憨厚一笑,眼风似是无意的从珠儿身上掠过。
敏姝着微微颔首,算是还礼,“窦将军不是在边关么?怎么…”
“王爷生前待我等甚为厚密,对窦某又有知遇之恩,如今王爷…”一阵忍不住的酸涩涌上心头,他刻意顿了顿又道:“幸得皇上圣明乱臣已经伏法,窦某特意请旨回来为王爷守墓的。”
敏姝忍泪感激的看着窦绍枫,“窦将军有心了。”
窦绍枫引着敏姝走进暖阁,暖烘烘的热气胶融着淡淡的花香,缠绵四围,敏姝顿时猩红了眼眶,窦绍枫解释道:“这些花是王爷生前亲手栽培的,他被软禁之前还特特的叮嘱我好生看顾这些花,却不曾想皇上一道圣旨遣我们去了边关,幸而待我回来这些花都还活着,不然我实是愧对王爷嘱托。”敏姝动容的眼神倒使一向憨厚的窦绍枫局促起来,只识呵呵着不住的用手揉搓耳垂。
敏姝郁然的扬了扬嘴角,不知是情绪波动还是来时受了凉,敏姝伸出玉手掩唇猛咳了几声,待停下时,她的脸都顿的通红。珠儿忙替她抚着后背,“小姐定是走时出了汗,又受了些寒风,你赶紧歇下,我去熬些姜汁来。”话毕珠儿就欲转身离去。
窦绍枫上前谦仄道:“珠儿姑娘先别着急,因我也是才到,这里诸事不齐,先待我去街上买些姜块来。”
眼下敏姝又是一阵断了气般的咳嗽,她摆着手,“窦将军…不必麻烦,喝些热水驱…驱寒就是了,无甚要紧。”
窦绍枫迟疑的看着珠儿,珠儿心想李孝钦都已经不在了,他自然没必要像伺候主子一样待敏姝,而况外面还下着大雪呢,怎样好此时使唤人家出去呢?若是自己出去置办,余下小姐一人在比,更觉不妥,随即便客气道:“那就麻烦窦将军打些水来吧,我与咱们煮些开水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窦绍枫闻言淳朴一笑,“不麻烦,不麻烦的。”窦绍枫灼灼的目光看着珠儿,珠儿温润如玉的脸颊立时显出两朵红晕,窦绍枫见珠儿如此娇羞可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便只好借机打水走开了。
珠儿刚走到厨房正要打扫,窦绍枫便提着一桶水大气不喘的走了过来,正要举桶往锅里倒水,珠儿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去接水桶,窦绍枫侧了下身子避来珠儿伸来的双手,“珠儿妹子不用客气,这样的粗使活计怎样好放着我这样的男人不用却让你一个娇弱的姑娘来,岂不让人笑话了去。”
不知为什么珠儿听了这样的话,耳根不由的一阵滚烫,赧然道:“窦将军哪里话,我本来就是一个粗使丫鬟,这雪天路滑的您肯帮我打些水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怎好再让您做其他呢。”
窦绍枫坦然道:“王爷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伍小姐,目今她病了,我替主子好生照顾也是应该的,而况…而…况…我也不希望珠儿妹子与我这样疏离。”说完只见窦绍枫的拳头局促的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如是再三。
珠儿倒是个千伶百俐的丫头,她见窦绍枫不安的模样,就忙蹲下一壁从灶台旁寻找火绒一壁爽朗的说:“如此说来我就不跟窦将军外道了,誉王爷有您这样的部下也算瞑目了。”
珠儿不着痕迹的化解了微微窘迫的局面,窦绍枫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两人在厨房里絮絮的讨论些什么,远远便能听见笑语盈盈,如斛珠倾落。
一路走来倒不觉得,此时敏姝唯觉浑身乏力,这屋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不忍卒目,多一分沉浸自己的心便多受一分凌迟之苦。她移步至榻上斜倚着,听着窗外风声呜咽如泣,眼中便觉的有些倦涩,她迷蒙的闭上眼睛,恍惚中觉的有人近身,她却懒得睁不开眼睛。
“姝儿,这样的雪天你如此不顾惜自己身子,要我如何放心离开。”熟悉而又温柔的嗓音让敏姝听的心头一软,她抬头看着李孝钦俊眸里自然的流露出关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