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说道,元阳真人亲自同行送郑友德离开小瀛洲。乘船出海就碰上了暴风雨,海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船正慢慢被吸向漩涡。就在这危急关头,真人开口了。
“郑大人,请借御赐官印一用。”真人说道。
“好的,双福。”
郑友德唤过仆从,双福将一个锦盒拿到了郑友德面前,郑友德从中取出了玉印,将玉印交给了真人。
真人拿过印,将印用力一扣,扣在了桌子上。突然船好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样,牢牢地停在漩涡之中。
“真人救我则个!”郑友德跪地含泪说道,“小人不才,自中第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上为天子,下为人民,从未有过半点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之过。今蒙陛下恩宠,钦点小人出任广州巡抚,小人并未有半点怠慢。不料误入仙境,幸得上仙相助。现又遭此劫难,若非上仙同行,小人定丧命于此。”
“郑大人快请起,这是做什么?鄙人定当助大人一臂之力。快请起!”真人连忙扶起郑友德。
安慰好了郑友德之后,真人闭眼冥神了一下。睁开眼时,已是满脸笑容。
“郑大人放心,鄙人已经有办法了。”
只见真人取出黄纸朱砂,落笔苍劲地作成了一道表文,又拿郑友德的官印在上面盖了个大红印子。盖完后,真人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对着小童说,
“徒儿,你拿个盆去外面等候。”
“是的,师父。”小童拿着盆出去了。
真人拿起拂尘对着表文一挥,只见表文象鸟一样飞了起来,扑扇着翅膀向窗外飞去,飞窜上了黑压压的云霄。
郑朱二人正看得出神,乌云中一道疾如驰电的霹雳打了下来,正落在了漩涡中间。
旋即从漩涡中间升起一道巨大的水柱直入云霄,众人观望间看见了一条青眼乌晶,浑身金鳞的蛟龙从漩涡中心窜出,绕着水柱腾飞而上。直到蛟龙没入云中,水柱才四散落下,如同倾盆大雨打落在水面上。再看水面,已是波涛平静,尺浪不起。
乌云顷刻间也消退了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无不赞叹真人神通。
“师父。”
小童跑进来报告,手中端着铜盆。
“师父,你看。刚才水柱散落下来,一条好是奇特的鱼落在了盆中。”
众人看去,铜盆中一条大眼黑鳞鱼在浅水中扑腾着,这鱼约莫两三斤重。
“这鱼好是奇特,郑某未曾见过,不如做个善事,放生了它。”郑友德说道。
“这是上天赐予郑大人享用,安能负了上天美意。”真人上前说道。
“若如此,郑某消受。”郑友德连连应道。
“徒儿,你问船家借些油盐,把鱼炖了与郑大人等压惊。”真人吩咐道。
小童领命去了。
话说这黑鱼,乃水中妖物所化。原本是北海神鲲,游弋至此,见此地环境适宜,便停留了下来。捕食此间海中水族,又多次袭击往来客船,已经害了多条人命。这鲲有着千年道行,又是天地灵兽,元阳真人本不愿与它争执,就任它在此逗留了两年。先前元阳真人付递了仙府名帖,与它知晓放他们离去,怎料此兽毫不理会,欲加害真人。真人这才做表告知上天,着海龙王三太子擒拿妖孽。不想千年修为,落得个填人饥腹的下场。
船行黄昏,面前依旧是茫茫的海面。郑友德不觉心中又开始烦躁起来。
“郑大人,这鱼味道如何?”真人看见郑友德放下箸,便问道。
“极鲜,极鲜。”郑友德赞道。
“敢问真人,这鱼是何品种?朱某久居广东也不曾见过。”朱谢停下筷子问道。
“噢,这,这是此地独有品种,也及其稀有,数月也难得一见。”真人笑着答道。
“原来如此,果然珍稀美味。朱某有幸了。”朱谢夸道。
“郑大人愁容满面,莫不是有什么心事?”真人问道。
“不瞒真人,郑某见船行半天,也不曾见到踪迹,故此忧心。”郑友德说道。
“郑大人休要心急,料此与广东也无多少行程了,郑大人只管放心。我来给郑大人斟上一杯,这朱先生的佳酿也是极品。”真人说道,给郑友德倒上了一杯酒。
“自家拙浆,真人见笑了。”朱谢自嘲道。
“好酒,好酒。”郑友德饮尽一杯赞道。
“好酒量,再来,再来。”真人赞赏道,又给郑友德满上了一杯。
三人又尽兴对酌,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
众人都没有发现,船平稳的行在海面上,船下的水飞似的向后流去,在船后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迹。
“老爷,老爷。”郑友德被双福的喊声吵醒。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郑友德不快的问道。
“老爷,看到岸了。”双福的声音有点兴奋。
“当真!”郑友德跳起身来。
郑友德走出船舱,天已经是清晨了,这时太阳还未升起,东边天空泛着花白的鱼肚,远处的海平面上望见了一条深色的条带——那就是陆地了。
“妙哉,妙哉。”郑友德大喜道。
“老爷,这会是哪里?”双福问道。
“想必定不会离广州太远,上岸问问人家就知道了。”郑友德答道。
“郑大人早起了。”真人带着小童也到了船艏甲板。
“真人,早。”郑友德回礼道。
“郑大人,今日便可到广东巡抚府,也是不紧不慢刚好按期到任。”真人说道。
“也多亏真人相助,大恩无以为报。”郑友德叩首拜谢。
“哪里哪里,郑大人多礼了。”真人道。
“到了府宅之后,还望真人小住几日,郑某也好招待真人。”郑友德说道。
“郑大人邀约,鄙人本不该拒绝。只是出入官府不太自在,鄙人过惯了闲情生活,怕是不能答应邀约了。”真人歉意的说道。
“既然如此,郑某不便强求。不知真人接下来要往何处?”郑友德问道。
“鄙人有一劣徒,早年不安分学道,离岛从军去了。近日大雁传书一封,告知在应天府任职。鄙人闲来无事,欲走一遭看看劣徒可有进步。”真人说道。
“真人高徒,定当不凡。应天府离广东也有千里路程,途中定不好走。郑某愿替真人写道通关文牒,道真人乃广东府公干,途中可省去询问盘查之事,也可到官亭驿站歇息。岂不方便许多。”郑友德说道。
“若如此,那就有劳郑大人了。”真人欣然接受。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郑友德说道,当即取笔墨折子写成一道通关文牒,又拿御赐巡抚印在文牒上盖了个大红印子。
“这文牒上需加姓氏,某已留空,真人自填则个。”郑友德双手递上折子说道。
“无妨事,借大人宝墨一用。”真人接过折子道。
双福递上墨笔,真人接过在折子上空处写道“今道人李春山携小童王元朵……”
写毕,与郑友德看了一看,吹干墨迹教小童收了起来。
船靠岸,郑友德派双福上岸一打听,此处正是广州府地界。岸上早有差役等候,在此迎接新任的巡抚。郑友德和朱谢便同真人告辞,二人乘轿在差役的前拥后簇下径投巡抚府去了。
真人带着小童,去镇上找了间客栈落脚。
话说这真人还未出发,一个新任广东巡抚亲自待见的道长将要启程北上,道长身上有新巡抚亲自书写的通关文牒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广东全境。广东各州县的官场顿时激动了起来,对他们来说第一个升官的道路就在眼前,谁能得到新巡抚的待见,接待道长这件事一定要做好;就算做不好,也不能做差了。正可谓风云悸动逐燕去,星月成辉入夜来。
真人晚斋过后,把小童叫到了跟前说道。
“徒儿,你可记得你的大师兄?”
“师父说的可是元天师兄。”小童答道。
“为师就你们两个徒弟,元天走时你还小,我怕你记不得了。”真人说道。
“徒儿记得,元天师兄在时经常带弟子出去戏耍,被师父撞见都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徒儿记得深刻。”小童答道。
“恩,元天跟你一样都是失去父母漂到岛上。只是元天那时还想着俗世之事,故离岛去了。”真人慢慢回忆,慢慢说道。
“徒儿记得,那时师父对元天师兄说‘从今以后休要向外人提起你是我徒儿’,师兄还向师父行了三个跪拜。”小童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样啊。”真人有点动容。
“师父?”
“徒儿,我帮你褪去额上这朱砂,你以后说话就可以不用这么拘束了。”
真人将手放在了小童头上,用拇指一揩,揩去了小童额上的红心朱砂,小童顿时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