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证据表明，在签订《人类新星联邦与银翼共和国停战和解协定》多年后，银翼共和国已经彻底发展成一个AI主导的星际政权，那里正在频繁发生针对人类的惨案。（参考案例16、18、21、24、25、27、30……）
“因此，联邦对抗银翼共和国的残余势力实质上是为人类谋求可靠的生存空间和权力。更何况在近些年的冲突中，往往是银翼军事力量主动对联邦发起攻击，我们完全是在被动还击，第三舰队遭遇袭击就是一个例证。
“所以我坚信，我们的军事行为是正义、正确的，我恳请联邦星际军团能给予布沣星系防卫军足够的支援，以保护联邦人民在布沣星系的安全。
“这是我给您写的第二封信，如果您仍不做出回应，我还会再写第三封。”
——《致格罗夫统帅的第二封信》新星联布沣星系防卫军司令、胡德
***
刘辰星在狭小的逃生舱里什么事也做不了，舱门上唯一的圆形舷窗里只有一片黑暗，此刻世界有如静止一般。他发现最好的选择就是睡去，只等一觉醒来，任凭命运将自己送到某个地方。
睡梦中，他来到了另一个星域，远处的空间中依稀可见浩如烟海的碎石、尘埃和冰块，这儿应该是一片小行星带的边缘。四艘战舰正牵引着锁链拖拽着什么缓缓前行，而自己就在那个被拖拽之物上。顺着前进的方向望去，靠近小行星带的地方，一个修长的一字型空间堡垒浮现出来，这个堡垒大致有三部分组成，一端是看起来是一艘巨大的战舰；中间是一个被战舰拖拽的船坞，大型船坞，仅从视线这边看有两个修造泊位；另一端是一个和船坞相连的庞大圆盘，竖在空间中的圆盘灯火闪烁、沟壑纵错，许多针状尖塔从盘体长出，这应该是一个能供人们生活的空间城。
四艘战舰拖着拖锁链向堡垒中间的船坞驶去，一处泊位的巨大闸门缓缓分开，漏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刘辰星看向那个深渊，一种莫名的恐惧从中袭来，仿佛那深渊要把自己吞噬，然后分解成碎片。
一股剧烈的震动把刘辰星惊醒，他睁开了双眼，自己还是在逃生舱里，什么也没发生，刚才那个梦，感觉如此熟悉，仿佛自己亲历一般。他突然意识到这很可能不是一个梦，四艘战舰拖着锁链、小行星带、巨大的空间要塞，这很可能是一个真实的场景，而在那个景象中自己就在被拖入要塞。
难道……是赛亚之光号战舰？正这么想着，又一次震动出现了，什么东西从窗户里略过了，他赶忙起身把头探向窗前，视线中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碎片海洋。黑暗的宇宙幕布下，数不尽的，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碎片漂浮着，在提纳星系太阳光芒的照射下，这些碎片一边明晰可见，一边是阴影，非常统一，像是陈列在太空中的一句句尸体，似乎在证明着什么。
刘辰星观察着这些碎片，有残骸残片、有弃的飞船、报废额卫星，甚至还能看家一些似是完整的导弹弹体的东西。这儿，莫非是一片宇宙垃圾场？
垃圾们在引力的作用下组成了一片小行星带，在联邦的文献记录中可没提到过提纳星系有这玩意，但现在问题不是联邦文献的对错，而是刘辰星自己的安危，因为，小行星带中的碎片不是静止的，他们以不同的速度高速飞行彼此碰撞，甚至有不少撞到了刘辰星的逃生舱上，震动接二连三的传来。如果被困在这里可就糟了，会有更多碎片击中逃生舱的，舱体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正担心的时候，一个球形身体，带着4个机械手臂的飞行器从远处黑暗的空间中飞了过来，在似乎是寻找了几秒钟，它发现了逃生舱，显然圆形并且完整的逃生舱对比周围的残体破片还是比较明显的，飞行器靠近抓住了逃生舱，转而推着它飞向别处了。
谢天谢地，自己被人捡了，刘辰星扒在窗边向外看，这飞行器是要把自己捡到哪呢？远处他看到了一艘飞船，那飞船船身修长，圆球型的驾驶舱在前端，后面拖拽着几个圆柱形的运输框架，数十个多面体球舱整齐地排列在框架上，框架后端是四个助推引擎，这是一艘运输船。
逃生舱离运输船越来越近，最后缓缓飞入运输船中间衔接两个框架的客舱里，并被平稳地放置在一个隔离舱中。
“热烈庆祝我们完成了第1113次救援，为了共和国！”白色的隔离舱中响起了快乐的电子化声音，“恭喜这位朋友离开了引力墙垃圾场，不用谢我，你现在先老老实实地待在逃生舱里就行，我们要对你的逃生舱进行清洗、消毒，这是例行公事，谢谢配合。”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个机器人，刘辰星有点吃惊，如果是机器人为什么表达风格这么灵活，在联邦，机器人的说话方式应该是“……逃生舱回收完成，开始进行隔离、消毒，请耐心等待……”
片刻后“例行公事”进行完毕，求生舱的舱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形机器人正在外面等着，它站在一辆白色的悬浮车上向他招手，“欢迎来到银色彗尾号。”他说。
“你在求生舱待了多久？”
“这个求生舱外观很特别，什么型号的？”
“你的造型看起来很有历史感，我是说有点陈旧，是哪个制造厂组装出来的？”
“你有设备编号吗？或者，人类化艺名？”
悬浮车载着他俩行进的路上，这个机器人不停地问这问那，而这些问题刘辰星一个也答不上来，他只能用“不知道、我也忘了”这样的话来敷衍。
“喔，看来你的记录可能被删除了，真不幸。”那机器人总结道。
“你是机器人？”刘辰星心里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当然，我全身上下的有机物成分不超过20%，是地地道道、纯得不能再纯的机器人，哦不，智慧化人形生命体。”那机器人愉快地进行了回答，“难道你不是？”他忽然反问。
“当然，我当然也是。”刘辰星回答，虽然他有点抵触自己被说成是机器人，但没有办法，这运输船很可能是银翼共和国的一艘官方船，这些机器人也不是海盗，如果被他们发现问题，指不定会把他当做联邦间谍抓起来。
悬浮车把他俩运到一个客舱里，这里有很多人形机器人，他们像乘客一样安坐在带有安全卡锁的座位里，在那个白色机器人的示意下，刘辰星也找了个空位也座下来。
“喔，我们又有新朋友了，为了共和国。”坐在对面的机器人立马开了口，顺着声音刘辰星扫视过去，他这才注意到这些机器人，他们外观各不相同，并且身上都喷着各种各样的标志和彩绘。
“一个倒霉的家伙，哦抱歉，我这是表示同情，他的之前的记录都被删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刚才引路的机器人说。
“嗯，很可能是从血翼逃出来的，或者被扔出来的，那儿的家伙不需要记忆，因为根本没有自我。”另一个机器人发了声。
“大胆假设、谨慎求证，我支持这个推测。”又一个说。
“哥们，你的身体看起来非常落后，很有改造的空间。”
“伙计，注意你语言输出，你的交流表述缺乏对目标必要的尊重。”
……
客舱内的机器人忽然叽叽喳喳的炸开了锅，面对此情此景刘辰星几乎懵了，一群机器人，像人类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自由聊天，这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场面，在新星联邦，这种明显具备独立思维意识的AI根本不允许存在，而现在，仅这条运输船上就有这么多……
“嘿瞧瞧，你们把新来的朋友弄的都没话说了。”突然，一个机器人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
“是啊，我们还是别尬聊了，多留些能量到地面还给工作。”另一个机器人表示支持。
“我同意，互动结束。”
“互动结束。”
“互动结束。”
……
这些机器人们都开始附和，于是在短短几秒时间内，客舱一下子回归了之前的静默。
异域风情，果然不同，刘辰星扫视着客舱，一排排座位，一个个机器人，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奇和兴奋；客舱窗外，宇宙的深空中正隐隐浮现出一颗淡黄色的星球，此刻他不能确定的事非常多，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正在深入那个神秘而陌生的敌国。
***
“我愿意把飞驰星火号战舰送给您，大老板，但飞船加速逃离这事确实不是我们做的。”司徒托克正在大老板的房间，他拿出了之前已经编造好并反复检查过的理由，这理由看不出有什么漏洞，所以他表情冷静。
“你是说，那战舰的控制机制被设计成单人操控，而那个联邦的操控者一直在对抗你？”杰夫·坤森听完了司徒托克讲述的发现战舰到现在的全过程。他清楚，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个性，这些话里有很多都是编的，但“人舰合一”的操控、利瓦剥离大脑的手术以及那个联邦人差点灭掉飞火帮等等这些情节，以司徒托克的水平应该编不出来，尤其是利瓦那个怪物确实有那种水平，凯达联合体还指着他做科学顾问呢。“那个家伙呢，叫刘辰星的联邦舰长在哪？”所以他问道。
“逃了，在混乱中借机逃掉了，乘着逃生舱跑进了太空。”司徒托克回答。
杰夫·坤森眯起了眼，显然是在思索，不一会他大声命令道，“快派一艘护航舰，带上几个巡逻艇，到之前的区域搜索，如果这艘联邦战舰需要由那个叫刘辰星的人来控制，那就要找到他，并且保证他还活着。”
司徒托克低着头，嘴角微微挂起微笑，看来大老板是相信他的话了，这样他至少小命可保。
“至于你，司徒托克，”轮到大老板宣布他命运的时候了，“你不应该擅自去抢占那艘船，应该告知我一起做充分准备再去的，那样就不会有这些个麻烦了。你知道我光把战舰传送回要塞就用掉了多少能量吗？”大老板开始分析事件的是非因果，“现在你的飞驰星火号被联合体征用了，我说过的，当然作为补偿，从我的船坞里挑一艘驱逐舰吧，一艘破船换一艘驱逐舰，你们飞火帮运气不错。”
用驱逐舰来换！还是凯达联合体造的山寨货？杰夫·坤森这笔账算的妙啊！怪不得凯达贸易公司这些年势力越来越大，都是这么从小帮派身上盘剥的。虽然杰夫这算是放过了司徒托克，但交换物的差距实在太大，这让年轻的飞火帮头目非常不爽，心理心理不停的咒骂着。
“怎么，还在站着不说话，不满意吗？”杰夫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要知道那艘战舰，放给你用你也用不了，找不到那个叫刘辰星的，那船很可能就废了，更何况，战舰上宝贵的生活物资，这些天来都被你们挥霍的差不多了，这些我都不和你计较，你还想要什么？”
“不，老大，我很满意了，感谢您的慷慨，我只是在想，关于那艘战舰的事，我怕漏掉什么忘了说。”司徒托克赶紧回答，这话表面上接受了条件，但其实在含蓄地说：我还知道很多事，但现在忘了，如果再给我点好处，我也许就记起来了。
杰夫·坤森当然听出来了，他哼笑了一下，“驱逐舰的弹药补给全都给你加满，另外你和你的人可以在要塞里多待几天，住宿免费、餐饮自付，这些天你要是想起来什么，抓紧和我说，如果有用，我还会奖励你的。”
打法走司徒托克，杰夫立刻登上自己的御用座驾——纯金雕花外壳的星港穿梭机——直奔船坞而去。
赛亚之光号已经停在船坞的修理泊位上了，凯达联合体的造舰人员全体出动，此刻这个泊位上灯火通明，焊花四溅，工程机甲、悬浮施工车以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修理设备的工人正马不停蹄地在战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忙碌着。
“我就等着您来，向您汇报好消息了。”凯达联合体的首席秘书拉兹笑盈盈地为大老板打开车门。
“情况怎么样，这艘船？”杰夫踏上码头甲板，抬头仰望着新到手的联邦巨舰。
“小问题不少，但总体还不错。”拉兹力求简明扼要地汇报情况，“战舰整体框架没有受到伤害，设备设施也基本齐全，就是武器系统全部下线，武器补给和武装设备全部被掏空，核心计算机也被人拿走了，还受了点损伤，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这是我们的驱逐舰打的？”杰夫·坤森看着左舷甲板上大面积的开裂和弹坑问。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们驱逐舰的重轰炮几乎无法对这艘船的外层甲板造成什么伤害。”拉兹回答。
“那是谁，在这片空间，还有谁能对这样的战列舰造成这么大伤害？”大老板这话即是在问他的秘书，也是在问自己，他们都在脑海中翻索着可能的嫌疑名单。
“血翼？星风团？……”
对这两个选项，杰夫并没有直接发表观点，“应该不会只有这一艘战舰，”他突然说道，“联邦过来的应该是一个舰队，而不是一艘战舰，那么其他的船在哪？”他看向拉兹。
“我这就派人去找。”
拉兹转身离开了，杰夫·坤森则抬头欣赏着赛亚之光号，他现在要好好看看这艘战舰了：联邦式的横面设计造型，巨大的舰身，直来直去的舰体线条，装甲和武器相间搭配分布，数量众多的重炮、防炮、导弹发射系统毫不掩饰地表面陈列着，……这些无不彰显着新星联邦战舰的暴力美学风格。杰夫欣赏这种风格，此刻他表面平静却满心欢喜，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凯达联合体的技术人员就会把这艘战舰的技术摸透，届时，他就可以批量生产类似的暴力战舰了。
这，将是他走向巅峰的又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