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已经转过脑袋，除了眼睛看不到，鼻子嘴下巴都朝向方雷。
“阴差公干，道兄请勿打扰！”
就十个字，却好像从死人的嘴里发出来的，听到耳中带着阴森寒意，令人身体为之一颤。
“阴差！”
方雷果然被这两个字给惊到了，再仔细看船舱里的人，一个个神情呆滞眼神空洞，不是死人还会是什么人。
“我去，都死了，方柔呢？”
方雷向下紧走两步追上小船，从前面寻找方柔，可是看了一个遍根本没有方柔的影子。
这让他马上古墓里的方柔？
“道兄请勿打扰，否则不客气了！”
阴差再一次开口，威胁意味明显。
方雷连忙站住，学着古人的样子一抱拳道：“请问老兄，这船上的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阴差帽沿下面两盏星光一闪，盯在方雷脸上沉了一沉又自熄灭，道：“从北石城来，到阴都去。”
说完转过身竹篙向下猛撑，小船遽然加速向下游去。
方雷没有再追赶，他要的答案已经有了，而且最重要的，阴差双目神光在他身上一落他感觉到了压力，重如泰山，而且还全身冰凉。
这种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所以他没有抗争，眼睁睁看着小船走进黑暗。
流水声在不知不觉中也消失了。
方雷忽然有种不自信的感觉，好像走进了神话世界，妖魔鬼怪，似乎都在向他走来，会不会接着再跑过来一只猴子自称“孙行者”的。
“谁？谁在哪里？”
忽然一声叫喊打断了方雷的思考，然后前面亮起一盏灯。
方雷看去，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官字非常醒目，是守城的兵丁，正朝他快步走来。
“你是谁啊？”方雷问。
“俺老孙啊，守城的，你是哪个？”
兵丁挑着灯笼回答，快要走到跟前。
方雷差点没喷了，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已经到了城门外面，前面是护城河，里面的水快干了，连水声都听不到。
方雷回到家时发现大门紧闭，门口连盏灯笼都没挂，黑咕隆咚的有些奇怪。
这在记忆里可是没有过的事情，所以稍一思索放弃了悄悄回家的念头，上前“咚咚咚”砸响了大门。
黑夜之中极为刺耳，别说方家的人了，就算是隔壁那户离得较远的人家也能听得到，可是过去了好一阵却没有人来开门。
方雷等了一会儿，刚打算跳墙进去，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站着两个人。
再仔细一看，方雷顿时呼吸一滞。
什么两个人，只有一个人，站在后面那个长着一副死人脸的根本不是人，好像是鬼，就跟刚才小船上见到的乘客差不多的样子。
鬼紧紧贴着前面的男子，就好像粘在一起似的，目光平视，面无表情，嘴角有两点寒光跳动，可能是尖牙。
方雷倒吸一口凉气。
开门的是把头赵爷，打着哈欠一脸慵懒的样子问：“原来三少爷啊，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看到你。快进来吧！”
方雷看看他，道：“打搅你睡觉了吧，不好意思了，你去睡觉吧，我来关门。”
说着伸手向他肩膀推去。
贴身的厉鬼却飞快的向后一退，避开了方雷的双手，等到赵爷走开这才重新又贴了上去一起跟着走了，从始至终没有看方雷一眼。
“我去——”
方雷在心里大叫一声，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他能看到鬼，就像这只厉鬼、前面的阴差和船上的鬼魂。
关上大门，方雷目送赵爷背着厉鬼走进门房这才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三少爷，你回来了。”
第一个碰到的是巡夜的赵三，也是赵爷的亲侄子，同样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后面背着一头厉鬼浑然不觉。
方雷嗯了一声继续向里走。
后院门房亮着灯，里面有两个庄丁因为值夜没有睡觉，懒洋洋的喝着酒聊着天，就在他们的座位旁边各自坐着一个厉鬼，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方雷从门缝里瞧了一眼，想走的时候发现正对着他的厉鬼好像扬了扬脑袋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方家都成鬼宅了。
方雷苦笑着走进前院老爹的屋外，扒着窗缝向里看了一眼总算放心了。
还好有个正常的，方家家主方中新没有被鬼附身，但是他的正室夫人却被鬼附身了，在床帷外面站着一个女鬼，一身白衣，头发低垂下来遮着脸面。
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要开门忽然感觉身体一凉，如坠冰窟，慢腾腾转过身来。
在他跟前站着一个小丫头，正歪着脑袋看他。
是方雷的贴身小婢莲儿。
莲儿也不例外，背后同样跟着一个女鬼。
方雷有些忍俊不禁，想笑。
这是他知道这回事儿了，如果不知道呢？
像是往日里，是不是在莲儿给他端茶倒水的时候、伺候他更衣暖床的时候，都有这女鬼跟着呢，尤其在一个被窝里，想想又觉得有些瘆得慌。
“少爷，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莲儿小脸板着，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说道。
方雷奇怪，莲儿的精神好像没受到影响，很正常的。
“哦，有点儿事情耽误了。”
方雷随口敷衍，眼光自然而然的瞄到了女鬼身上。
这只女鬼有些特别，感受到了方雷的目光竟然抬起脑袋跟他对视。
嗯，还挺漂亮的。
方雷咂咂嘴。
莲儿奇道：“怎么了？”
方雷怕吓着她，忙道：“没什么，走吧。”
说着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莲儿、女鬼就在后面跟着。
没有感受到来自女鬼的威胁，方雷也采取了按兵不动的策略，先看看情况再说。
连想都不用想，这些厉鬼肯定都跟黑袍怪人有关系。
他可以轻松打死或者打跑一头厉鬼，但是找不到根源一切都是徒劳。
回到房间，方雷从架子上翻出一本书坐在桌前看了起来。
莲儿却忙活着为他铺床暖被，这才问：“少爷，你不休息吗？”
方雷摇摇头，挑亮了一下灯火，继续看书。
女鬼本来是站在门口的，后来就来到桌边坐到了方雷对面，直直的看他。
方雷就当她不存在一样，斜着脑袋只往书上看，眼角都不带瞄她一眼了。
莲儿从床上下来，看了一会儿道：“要不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莲儿轻笑：“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你等着。”
说着推出出去。
女鬼这次没有跟上，还是赖在对面不动。
方雷也不理她，等到莲儿重新回来把几样点心摆在桌上，就指了指对面道：“你也坐下陪我吃点吧。”
心说这回儿你可得起来了吧。
结果很意外，莲儿本来娇笑着想要坐下，忽然又像改变了主意一样，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坐了。
方雷顿时心中明了。
女鬼没有像其他厉鬼一样附身莲儿，但却控制着她的行为。
方雷随手拈了个蜜饯扔到嘴里，却见女鬼也一样拈了一个扔进嘴里，并且还左手支着下巴凑了过来，眼神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就跟她嘴里嚼的蜜饯一样津津有味看着方雷。
如果不是莲儿在跟前，方雷真想笑出来。
这特么太有意思了，桌对面一个女鬼盯着你看不说，还陪着你一起吃东西，如果她能被人看到的话肯定会有人以为这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了。
方雷眼睛看书，心里却在合计怎么应对这种局面。
还是那句话，关键是根源。
就在这时，方府大门又一次被人砸响，并且从外面传进来一个叫声：“方世伯，快开门啊，出大事儿了……”
喊叫的人明显是直着嗓子喊的，顿时惊醒了方家沉睡中的大部分人，纷纷穿衣走出房间。
方雷站在走廊张望了一会儿，也不例外的走了出去，莲儿、女鬼跟在身后。
方雷偷看女鬼，见她的神色又变得冷厉起来，隐隐露出一抹凶狠。
“三弟，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一出院门就撞到大哥方云身上，后面还有老二方震，看他们来的方向就是来找他的。
方雷忙道：“出了点儿小意外，回头再说。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方云脸色凝重，道：“好像哪家出事儿，族长让爹过去，有我和你二哥陪着你就别去了。”
要在往常三兄弟都会陪着一起去的，方云不让他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微一寻思不由想起阴差船上的那些人，脱口道：“是不是莫凡世伯家出事儿了？”
方震抢道：“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被方云斜了一眼才知道不妥，连忙闭上了嘴巴。
方雷连忙解释道：“哦，我来的路上看到那边有人走动，瞎猜的。要不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方云道：“大半夜的你就别去了，在家好好待着吧。回头爹还会找你的。”
“那好吧。”
方云方震直朝大门去了，不久就听到了老爹方中新说话的声音。
随着马蹄声走远，方家又重新陷入安静，一切照旧。
方雷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绕着庭院走了一大圈才重新回来。
情况他已经摸的差不多了，除了方氏父子，其他人都有鬼怪附身。
这可有些奇怪了。
进屋后方雷撵着莲儿去睡觉，莲儿应了一声关上门去了隔壁。
又坐了一会儿，女鬼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方雷跟前。
方雷放下书，抬起头看着她道：“你想干什么？”
女鬼阴森说道：“你果然看得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