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黄昏。
下班时分，人流多了起来。
江边的风习习而来，似能抚平上班族一天的劳累，阵阵清凉拂过，行人的神经得以松弛。
花如练走进一家咖啡店，挑了一张户外面江的椅子坐下，一边看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边惬意地喝着咖啡。
有个女孩见她有如此闲情，便拿着调查表走近：“小姐，打扰了，方便帮我们做一下问卷调查吗？”
花如练不动声色。
女孩继续说：“或者我问你答也行。”
不等花如练示意，她就问：“请问你贵姓？”
花如练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女孩，猜她是暑期工，便出声：“花，花花世界的花。”
女孩这才看清这位花小姐的正脸，没想到如此好看，她知道这样打量别人不礼貌，但目光再也无法从这张脸上移开。
女孩想起刚刚学的两个词，一貌倾城，般般入画，一定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花如练见她呆住，就问：“小姑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呃，请问你从事什么职业？”女孩这才回过神来。
花如练轻笑一声：“职业？勾引，媚惑，撩汉，偷心，猎爱，这些算不算？”
女孩听得一脸茫然。
花如练自顾自补充道：“好像不算，职业应该是个名词才对，听说小三也算是职业，真是这样，我有时候会是个小三，容我再想想，我的职业……应该是谈恋爱。”
这女孩一时听不明白，但听及小三字眼，略显尴尬，她不好意思地说：“花小姐，我的意思是，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花如练笑，然后认真地说：“我的工作就是谈恋爱。”
话刚说完，她就见到一个斯文干净行色匆匆的男人走过，她立刻放下咖啡杯，说：“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
她挽起手袋，轻盈地转过身，一眨眼功夫，已经消失在人海。
女孩看着手上的问卷调查，只填了个姓氏，剩下的一律还空着。
她自言自语：“谈恋爱也能算是一份工作？”
无奈，她只好作废掉这份问卷。
而事实上，花如练的职业，真的就是谈恋爱。
此刻，她正紧步尾随方才那名行色匆匆的男子。
这名男子是谁？
成西扬，花如练的目标人物。
这次的目标有点特殊，需用上自己真实身份，且不为名不为利不为钱，只为完成一个考核测试，顺便也，一雪前耻。
花如练拨通一个号码，低声说：“小容，我需要你支援，速到唯爱婚纱店，15分钟后碰头。”
挂上电话，她一路跟着成西扬走向婚纱店。
好多年了，在那少不更事的年华，花如练偷偷爱慕了此人好多年了。
从初中到大学，无数个夜里，他会入她的梦。
但她从没得到过他的心。
不仅如此，因为华灼灼那个女人，花如练还被他伤得遍体鳞伤。
自他一掌将她刮醒后，花如练因不服气，才误打误撞入了如今这行。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如何和他再见，无数个开场，无数个场景，她统统想了个遍。
但始终没有料到，今天，他会是自己的一个考核测试。
组织对她说，完成了这个测试，她便可成为“燕子”。
燕子原是前苏联色情女间谍的别称，来到这个商业化的组织，演变成，靠媚惑人心俘虏情感而达到目标的高级工作者。
是的，就是专施美人计的工作者，历史上这样的人物很多，西施貂蝉就是。
组织既然安排他作为自己的阶段测试，一定是预估过这次任务的难度。
花如练其实并无甚把握，认识了成西扬这许久，在他身边10年有余，不管她如何倾心付出都换不来他一次真心相待，眼下要拿下他恐怕很难。
即使今时今日的花如练已经脱胎换骨。
她这次只得一周时间去完成任务，资料搜查分析，行动规划筹备全得自己来，且全程只许一名辅助。
考核测试，得不到的旧爱，压在心头多年的痛，与华灼灼的快意恩仇……
想到这些，花如练心情无限复杂。
不知不觉便跟着成西扬来到了婚纱店前。
店内导购一见成西扬走进来，就拿出几套西服给他去换。
花如练一眼挑中一件伴娘服，自行先穿上。
在试衣间，她重复对自己说，无需想太多，只当是一次任务就好了。
穿好礼服一出来，便看到成西扬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
真是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成西扬依然俊朗，虽然脸有倦色，但完全不影响他气宇不凡，至今他仍不见发福，以前身材瘦削，现在健壮了些，此刻穿上了笔挺贴身的名牌西服，更加显得一表人才。
小容火急火燎赶到，花如练塞给她一件婚纱，让她赶紧穿了出来。
几名导购小姐纷纷围在成西扬身边，衷心称赞：“真是好看，完全可以当模特了，和新娘子的婚纱也配到十足。”
成西扬便说：“那就这套吧。”
导购提醒他：“新娘子交代下来，你需全部试完，我们还要拍照传给她呢！”
成西扬轻叹一口气，便又顺从地拿起其中一套西服，转身又走去试衣间。
恰恰撞到了花如练。
这样的巧合，当然是花如练算准了的。
他本不觉意，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抬起头，与花如练打了个照脸，表情呆滞了一下。
他说：“你没事吧？”
呵！他没认出自己来。
花如练抬头，故作一脸惊讶：“西扬？”
成西扬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样漂亮的女子，如果认识，他一定会记得。
他问：“你是？”
“我是如练啊，几年不见，这么快就不认得老同学了？”亲临大敌，花如练此刻不自觉心跳加速，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
“如练？呵，你真的是花如练？”成西扬不可置信，他印象中的花如练绝对不是这样的。
他此刻得以光明正大打量她全身，见她韶颜雅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袭素色束腰长礼服加身，凸显出曼妙身姿，如果这个真的是花如练，至少甩掉20多磅，且皮肤白了好几个色度。
再认真看看，倒还真的看出花如练的模子来。
怎知成西扬却说：“你去整容了？”
花如练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尴尬，几秒钟内，她便决定坦然：“整了下鼻子。”
成西扬双手插袋，笑着点点头。
花如练挑开话题：“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
成西扬迟疑了一下，问：“你怎么会在这？”
小容知道是时候出来了，她走到花如练跟前，问：“如练，遇到熟人了？”
花如练连忙介绍：“是的，这是我旧同学，成西扬。”
小容说：“哦，他就是你常常提起的那个成西扬啊？”
成西扬听罢，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以前那么多事，真不知花如练挑了哪些来说。
花如练又说：“这是我朋友小容，她下个月结婚，我是伴娘，一起来试礼服。”
成西扬忘了和小容打招呼，只知道说：“真巧真巧。”
小容问：“西扬同学也来这里试礼服？莫不是要当新郎了？”
成西扬只是笑了笑。
他没直说自己准备要结婚，花如练微微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说：“你先忙，我们再联系。”说完，挽着小容的手转身要走。
成西扬喊住她：“如练，那个……你是否换了号码。”
花如练站在原地，拿出手机，快速按了11位数，他的电话便响起。
她微微一笑，然后就转身走进试衣间。
成西扬呆住，时日远去，足以遗忘很多事，但她竟还记得自己的电话，而且非常熟悉这一串号码所在的键位。
导购过来叫他：“成先生，剩下的几套我也取了来，你要一起试了吗？”
成西扬目光仍追随着花如练身影，他说：“不用了，就这套吧！”
“哪套？”导购问。
“就……我身上这套吧！”
“可是，你太太说……”
成西扬打断她，语气坚定起来：“我说是这套就这套，你拿去帮我修修裤脚吧！”
等成西扬换完衣服出来，花如练已不知去向。
是夜。
花如练依靠在望江阳台的栏杆上，等成西扬电话。
哎，这样的事，她以前做过无数次，通常都是等不到的。
不知这次是否能等到。
只要电话一来，证明已经成功七八成了。
等待的滋味总是难熬的，花如练捧着酒杯，仰起头来便是一饮而尽。
“你放心好了，这条鱼一定会上钩的。”赵尚之又开了一瓶红酒，提着走出阳台，往她杯中斟上。
花如练举起杯子，又是一口喝光，她叹了口气，扶额，说：“你们能把他当作是我的考核测试，必定知道那是我的心结，这心结哪有这么好解开。”
“但这个心结一天不解，你一天无法成为燕子。”
花如练转过脸来，看着赵尚之眼睛，一字一顿说：“你知道，我并不想当燕子。”
“可你想证明自己是否学有所成，你还想一雪前耻，你当初哭着求我教你，还不是为了今天？”赵尚之看牢花如练的脸说。
他很很清楚这张脸的魅力，想试图多看一眼，但又怕深陷其中。
花如练又把酒一口喝干，说：“尚哥，这个人折磨了我十几年了。”
是的，这就十几年了，喝光了一瓶酒，花如练的酒意尚未来，反而是往事猝不及防地随晚风飘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