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乡坪市,刚得知高考分数,晨光的刺目,让最后一次聚齐的高三毕业生们心情更加复杂。
这所市重点中学,从四十几年前识字班开始,经历岁月的是破旧回廊砖墙,年亦渐粗的垂柳,挂着大号铁钟的梧桐,还有飘香的合欢。
少年,聚了又散,当时,这天没什么不同,回想起来又很重要。
乔嫣然、梅小朵和楼薇,从高一未分文理班,就以不知名的原因粘在一起,中间也有些小理由,或者毫无理由的经历过大小别扭,用她们自己的话来说,终是强撑到高中毕业,友谊仍未破裂。究其原因,乔嫣然归功于她的美丽大方气质引人,魅力所致。
梅小朵儿则认为这些太虚,完全是由于自己坚持每隔几天带小零食分发给其余二人,才维系了大家的嘴和心。楼薇总结说:这都没什么用,实际上是她善解人意,起到了粘合剂的作用,要不然这两个祖宗一个比一个有脾气。早就崩了。
三人确实性格迥异,举例来说,对于同一个明星的审美,乔嫣然:身材好,气质佳,颜美遮所有。;梅小朵:空有其表,内涵不足,红不了几天;楼薇:还好,还好,说得都有道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明星是谁,对于这种明显的和稀泥的行为,其余二人每次都合起来鄙视她。
小学以楼桥镇第一名成绩,升入初中,初中以楼桥镇第三名成绩,扒住从镇到乡坪一中最后一张入学通知,直到在高中三年,泯然众人矣。楼薇一直深感挫败。无论她承认于否,这不仅仅是努力能决定的,天资太重要了,对她自己而言,用在学习上的时间,挤得就差不吃饭不睡觉了。高中以来她,强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半点精力也没有,对学习以外的任何时间都是零看法。久而久之自然就形成了冷漠无趣无个性的性格。
梅小朵是楼薇第一次觉得清纯和美艳两个词可以形容同一个人的女孩子。后来,他对别人介绍小朵,描述就是“清丽”,对,清新又艳丽。
而公认的女神一样存在的乔嫣然,永远的长裙直发,尤其是乡坪一中严格规定,女生长发不允许散披开,显然乔嫣然,并不把这个规定看在眼里,为了表达自己的美,三年中,因为这个原因,她所在小组的纪律分,让他们稳稳的待在年级倒数第一。
同样差强人意的,还有她的成绩,不过好似在男生的眼中,写在试卷上的分数,真心不重要。从楼薇认识她开始,校内的,校外的,高的,矮的,乔嫣然的追求者从教室排到校门口大马路,都不夸张。她从来不明确拒绝任何人,也不答应任何人,广撒网总是有的,提出水来看质量,是最后的事情。
就算今天这样散伙的日子。仍有愿意最后一搏的,楼薇和小朵习以为常,不过目光有夸张的嫉妒,那男生把一封粉色的信和大大的礼盒塞到她怀里,看了她一眼,小朵和楼薇都没看清他的长相,就羞涩跑开了。
小朵轻摇头:“又一乔嫣然青春事件飘走的蒲公英。”楼薇甩甩马尾,翻一个白眼儿:“我没看见。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也要自动忽略。”
她把追求者分为三类:合格型、培养型、坚决放弃型,目标明确。
孙鹏绝对是第三种,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平凡的脸,一米七都不到,体重却快一百七,首轮就会被刷掉。其实乔妍然毫不避讳,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家庭条件一般。
三楼大厅左拐阳面的文五文六班分别是嫣然和楼薇的班级。阴面是理五理六。
对于当初选择理科,小朵儿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是脑抽,回忆起来,被父母强迫的成分太大。究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父母认为,作为从小青梅竹马玩到大的邻居,权恒这个学霸,就算是不能帮助她,也能影响她吧。女儿的高考成绩说明,他们错了。
发志愿表的班主任老师未到,楼薇在楼道和她们一分开,坐到自己教室倒第二排座位上,就和同桌孙鹏聊起来。“你有目标吗?”相对于心里有数的楼薇,孙鹏一脸愁容。“刚够本科线,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要不就闭着眼睛填些冷门的,你呢?”其实他的目标仅仅是乔嫣然报哪儿,他就跟着,在同一个城市随便报一个。
“找个学费低好找工作的呗。”当然就算是师范类,学费再低,楼薇也是不报的,倒不是职业歧视。主要是她觉得工资升得再高,撑死,也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再有就是这个职业,对于评价从业者做得是否优秀,标准太单一。
过了二本分数线三四十分,其实她的选择空间也不大。其实就楼薇平时的成绩还尚可,高考成绩显然是有些失常,要不然过线六七十分以上也是应该有的,再好一点儿,重点也是有可能。幸好,到17岁到现在为止,对于已经过去的事,她从不纠结和后悔。
对面班理六,小朵和同桌邻居发小权恒,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准确点说,是权恒单方面给予意见。从小被小朵父母当对比的参照物,用小朵的话来说:“我出生没他重,尿床到四五岁,说话比他晚,简直就是一直笼罩着我的人生乌云。”本来一年级开始年龄不足,小朵儿是要迟一年读书的,却被父母强行送到和权恒一个班,这是多和自己过不去呀。
学霸和学渣,组合挨到今天,小朵解脱的兴奋,压过了只达专科线多一点分数带来的苦闷。
“恒哥,你报哪儿?”
“东大,不然呢?”
忘记了他有保送的学校都没去,好吧,当她没问。报考大学要离他远一些,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当面被吊打。
文五,乔嫣然:“不论哪个学校音乐,美术,主持随便报一个吧,反正我的目标也不是什么好大学。”拆开手里的礼盒,漫不经心的丢在座位后的垃圾桶,这个表白的人她认识:果断放弃型。很早前已经明白,女神的未来从来都是由高富帅决定的,她种“奋斗观”在好朋友面前从不避讳。
当然,每个班的班主任套话之后都是:“报考表儿先发下去,回家和家长商量一下,报哪个学校,22号,也就是后天填好交回。大家要仔细斟酌,最后祝同学们都能读到理想的大学。”而能不能读到理想的大学,基本上十几天前,分数下来,每个人都确定了。
当然也有不舍师生情或同学情的,凑在一起约时间聚会。在大学生活,或者是社会生活来临前,最后一次。
这时候的教室简直就是灾难现场,有发呆的,有抱在一起痛哭的,也有考到理想分数,喜悦之情难以言表的,总之,各型各态。而这屋子能承受的就是:满地撕掉旧书打纸片垃圾,不知道他们发泄的什么,还是仅仅就是荷尔蒙使然。
管不了学校内的杂乱和噪音。拿了表的三人从教室走出大堂,自然的又凑到一起。离愁有点满,她们也是。
楼薇的家在下县的楼桥村,离学校,大约要倒二次公共汽车,还有一次小三轮,肯定是不能来回跑的。至于回家商量志愿这个事情,她父母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原则和楼薇自己的想法一样:花钱少,工作好找。
乔嫣然和小朵都邀请楼薇去家里住两晚,22号一同来学校送志愿。最后小朵以家里地方大,离学校近,把楼薇拉到了她家的小洋房。
乔嫣然骑自行车走之后,二人步行,慢慢向家走,同路的权恒追了上来,“恒哥,你没有和他们去聚会?”其实平时权恒属于少言不合群的类型,朋友也不多,不去聚会实属正常。
“不了,回家我和老太爷报志愿目标不一致,回去继续说服他,你”,他看向小朵:“千万别帮倒忙。”明明应该是求人,让帮忙说一嘴,却变成了警告。
“我这分数有发言权吗?”小朵深为不满。
楼薇看着权恒,明明写着:“那也是”表情的脸,再看朵儿垂着头的走姿,并不插言,只在心里暗暗同情她。
这个男孩,虽然认识的时间啊,和认识小朵的时间差不多,她却一直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真实的长相。只是在心里有一个轮廓。干净,清冷,五官清晰,仅此而已。
“你要是平时用说话的功夫,来学习,也不至于今天这么难看。”半点面子都不留。
小朵还没回答,权恒又加一句“和你这位同学一样。”还貌似不经意的扫了楼薇一眼,又收回了目光,速度很快,没有被发现。
看着小朵气急败坏的样子,楼薇还是决定为她挽回一点面子,帮腔道:
“那是因为我和你不熟。”这也是一句实话,从高一就总是全年级前三名的他,到了高二,这样那样的理科竞赛,没有一样不拿奖,直到了高三,每个老师教育不用心的同学,用他们做例子,名字都在嘴里说烂了。
权恒本来以为自己一句看让不经意的讨好,用得实在巧妙。对方不但没有领受,反攻击他,这个气闷。于是一路不再说话,只任两个女生说说笑笑,确切的说是小朵自己在那像麻雀一样,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