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闲来无事,这些病人们真没有眼光。傍晚收工时,掌柜李叔笑嘻嘻地走到梅傲雪面前。“梅大夫啊,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跟当家的上山待几天,采些草药回来。“
“啊?李叔,为什么叫我去啊?“梅傲雪不想去,非常不想去。
“你看你来这里已经快半个月了,病人也没看上几个。为了顺利通过试用,你可要多跟掌柜的学学才行啊。我们掌柜的,医术那可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而且,你看看,其他大夫每天都挺忙的,而且年纪也大了些,不赶你年轻力壮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梅傲雪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自己目前是女扮男装,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吧。况且,自己多年习武和制毒,自保能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天,梅傲雪拎着一个简单的包裹,就跟着沈东家上了马车。一直听掌柜的叫他东家,沈潇叫他叔叔,而他又是个老色鬼,梅傲雪便十分疏远地称他为沈东家。
沈东家雇了一辆马车,梅傲雪和他的各坐在马车的一边。
“因为沈某需要一些新鲜的药材,辛苦梅大夫陪我一趟了。”沈东家的声音温柔,就像六月夏天的晚风。
“沈东家见外了,我初来乍到,正想寻机会跟你好好学习呢。“梅傲雪冷淡地说到。
“梅大夫谦虚了。我昨天累了一个晚上,现在补会儿觉。麻烦姑娘到了叫我一声。“沈东家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
“没问题,沈东家好好休息吧。“梅傲雪心里又是一阵鄙视,昨晚累啥了,她用脚趾头都猜出来。
沈东家微微笑了一下,便靠在车厢的一边,合上了眼。梅傲雪懒得看他,却也不敢睡觉。只能拿出一本医书,慢慢品读起来。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一座长满了青松和灌木的大山。这座山从东到西绵延数十里地,高百尺有余,常年为青松覆盖,的确是草药生长的好地方。车夫留在山下农户等待,沈东家就带着梅傲雪进山了。因为一路上都没有和沈东家交谈,梅傲雪只能从山下的石碑上了解到,这座山叫做“鸢尾山“,方向大概在城西。
往山上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木屋。木屋真的很小,共两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厨房十分狭窄,灶台以外的地方,放了些木柴,水桶,以及炊具。卧室相对大一些,放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一张方桌,两把椅子。
“因为不常住,所以屋子建的比较小,委屈梅大夫了。“沈东家温柔地解释到。
“不委屈,不委屈,出门在外,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很不错了。“梅傲雪言不由衷。
“这里有些干粮,我们吃完赶紧上山吧。“沈东家从布袋里拿出一小袋饼,放到了桌上。
梅傲雪可不敢吃老色鬼给的东西,“沈东家的自己吃吧,我胃不大好,只能吃些松软的食物。“说着,从自己的布袋里拿出一个煮熟的地瓜,咬了一口。
“那个,沈东家吃吗?“见沈东家看着自己,梅傲雪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也该分享一下。
“你吃吧,只是采药比较耗费体力,地瓜不抗饿,要不梅大夫弄些热水泡饼吃?“沈东家关切地说到。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烧鸡腿呢。“梅傲雪说着拿出一整只鸡大腿,舔了舔,然后递到沈东家面前,”沈东家要吃吗?“
“不用不用,我喜欢素食。“沈东家难得流露出几分窘迫。梅傲雪才不想把鸡腿分给他,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于是这两人,一个细细咀嚼高贵优雅,一个大快朵颐满嘴油黄,共同诠释着”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云泥之别。
不到一刻钟,梅傲雪已经结束了战斗。而沈东家也刚好吃完第二个饼。他把剩下的饼放在包袱里,提起门后面的一个背篓,递给梅傲雪,自己又去拿起一个较大一些的,自己背上。“我们走吧,早去早回。山上晚上野兽比较多,不安全。“
“好,沈东家在前面带路。“
出门往山上走了一刻钟左右,面前出现一大片蓝色的花海,一眼望不到尽头。此花两层六瓣,花瓣形似凤尾却多一丝纤弱,边缘状如荷叶偏生几分妖娆。花心纯洁如雪,沿着花瓣渐渐晕染成蓝色,至花边处已然湛蓝。由青葱茎叶托起,经徐徐清风吹拂,犹如美丽的蝴蝶,在漫天的绿海中翩翩起舞。
“好美!”梅傲雪情不自禁。
“这叫鸢尾花,传说象征着绝望的爱。”沈东家也有些沉醉。
“绝望的爱?既然绝望,何苦要爱?”梅傲雪想起了大师兄,他过得好吗?
“虽是绝望,亦难忘。”沈东家的眼睛失去了焦距,似是陷入很远的回忆。
“看来沈东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梅傲雪笑着说到。
“谁都有故事,不是吗?”沈东家也笑了。
“无论受过什么伤害,也不能把痛苦转嫁给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梅傲雪认定,沈东家变成老色鬼,肯定和他的故事有关。
“是啊,还是想开些好。”沈东家以为梅大夫受过什么伤害,于是劝她想开些。
于是话题就在彼此误解的情况下,完美地画上了句号。
鸢尾花有消积、破淤、行水、解毒的功效,二人顺道采了一些。接着往上走,松树渐渐多了起来。光线也暗了许多。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松针,偶尔能扒出来几只蜈蚣。梅傲雪信手抓来几只,拔掉蜈蚣头上的夹子,装到随身的小酒壶里。
因为个头娇小,沈东家一直走在前面。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也能照顾到梅傲雪。可是,看她抓蜈蚣的动作利落娴熟,沈东家有些汗颜,自己采些药草还行,对蜈蚣这类活物还是有些隔应。即便是用药所需,他也是开好方子让下人去弄。
正在分神之际,沈东家突然感觉右脚脚脖子处刺痛,低头一看,一只长约三尺、全身土灰的蛇,蛇尾还埋在松针里,蛇头从脚后跟处探出来,正咬在他脚踝上大约一寸的位置。
沈东家本能地一甩脚,往后跳了几步,灰蛇趁机准备逃走。沈公子右手一掷,一枚暗器飞出,直刺在灰蛇的七寸位置。灰蛇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生命。而沈公子也踉跄着,瘫倒在地上。梅傲雪几步上前,封住他的心脉及下体几处大穴,撕下衣摆绑在右脚膝盖处。沈公子气色难看,嘴唇煞白,脉象虚弱而紊乱。“梅大夫,取蛇胆……”话还没说完,便昏了过去。
梅傲雪提起灰蛇,从七寸处拔下暗器。“四星形暗器?”来不及多想,梅傲雪用暗器剖出蛇胆,塞进沈东家嘴里。
蛇胆可以解心脉处蛇毒,但伤口上的蛇毒份量比较多,而且靠近肢体末端,血液循环较差,解毒效果并不好,得想办法把这部分毒血吸出来。让梅傲雪用嘴吸,那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个老色鬼,别给自己染了花柳病。况且,梅傲雪玩毒这么多年,怎么能不养几只宝贝?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当沈东家悠悠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十几只光溜溜、圆滚滚的蜱虫趴在自己右腿肚子上,场面十分壮观。
“梅,梅,梅大夫!”沈东家腿有些哆嗦,却强装镇定。梅傲雪飞针下去,几个起伏间,十几只蜱虫肚子开了花,咕噜噜地滚下了地,留下十几处血痕。
“好了。”梅傲雪抬起头,冲沈东家调皮一笑。
“哦,那我们赶紧下山吧,天快黑了。”沈东家扶着松树慢慢站了起来,可以避开了蜱虫的尸体。
“你的腿能走吗?”梅傲雪问道。
“扶着点儿应该可以。”沈东家苦涩一笑。
“那我给你找根拐杖吧。”梅傲雪去不远处捡了一根小臂粗的枯枝,把顶上的细枝掰折,留下主干,递给了沈东家。
“谢谢。”虽然梅傲雪没有选择扶他,他还是饶有风度。
等到了小木屋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因为沈东家受伤,梅傲雪主动去了厨房,把那条灰蛇和着几片蘑菇一起炖了汤。晚饭时,沈东家就着饼喝了一碗汤,而梅傲雪则又犒劳了自己一根烤肠。梅傲雪心里觉得,和吃素的人一起吃饭,挺好。
吃完饭后,问题就来了。这里只有一间房,厨房太窄,两人只能挤一挤啦。沈东家倒是非常乐意把床腾出一半给梅傲雪,可是梅傲雪怎么能同意呢?自己是女儿身,且对方还是个连12岁女孩都不放过的老色鬼。
“沈东家,你这刚受了伤,我就不和你挤了。”
“没关系,伤在右边,我睡里面就不会碰着了。”
“我睡觉不老实,喜欢踹被,我怕让你受凉了。”
“这里只有一床被,另一床不知道被谁拿走了。你不和我睡,才会受凉啊!”
“没关系,我从小就洗冷水澡,抗冻,我就睡桌子好了。”
“既然有床,何苦受那份罪呢?”
“哎呦,肚子疼,你先睡,我去趟茅房。不要等我,我那个,肉吃多了,有点上火!”不想和沈东家理论下去,梅傲雪选择开溜。
月色微凉,树影朦胧,梅傲雪坐在木屋前,看着空地上晾着的草药。尽管已经发蔫,鸢尾花依然那么耀眼地吸引了梅傲雪的目光。
“鸢尾花,绝望的爱?大师兄,你在哪里?过得好吗?知道我在想你吗?”喃喃自语的梅傲雪,回忆起了童年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