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空带着三人来到藏剑山上的剑心斋,说是晚些时候再来找他们,随后就让他的徒弟专一带几人去客房住下。专一向几人介绍了周边情况,同时对客房简陋向几人报以了无奈的苦笑。的确,与其他山头云气缭绕,金鼓嗡鸣相比,这里简直比草屋都不如。也不知这师徒二人是怎样熬过来的。聊到此处,专一更是习以为常。这十方山每月都会给各个守剑锋分发用度物资,可唯独他藏剑山少得可怜。专一甚至不止一次下山去采购吃穿用度,途中还要忍受他人的讥笑冷眼。在专一看来,这也是一种修炼。但也有些不同的情况,就是专一提到的一个五云峰的名叫周云的守山门人。有几次专一要买的东西太多,加上山雨路滑,专一买回的几个包裹散落在地上。恰巧当时守山的门人周云出手才保住了大半,并且在那之后也有几次出手帮助过专一,这一来二去周云也就成了专一在十方山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时至傍晚,李晴空从远方回来,同时他还带回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交给专一带到客房后就来到了陈乡等人的屋内。
“当初我从宿龙城回来时周铁牛让我带上这个孩子,说他日会有大用。我回来后就就就对其进行了反复查探,除了资质尚可,鬼术修得也算上佳外,我并未发现其不同之处,于是我就秘密安排在了一个农户之家。直到前几日周朔跟我要那封文书时才与我说此子之用在于偷梁换柱,我就把他带了过来。这样,你们这几日先住下,有什么事就找专一。我来安排沈轩和这个孩子,后天正午你们出发去你们要去之地。至于小轩子,以后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今天先休息,有事我们明天再说。”李晴空回来交代了一遍就催促陈乡几人去休息。
沈轩在一旁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专一和周云的事情与李晴空说了。李晴空也是眉头一皱面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让沈轩回去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晴空让起身离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周云带回来了。
“这十方山你可喜欢?”说话的是李晴空,对于这个周云的人品李晴空感觉需要考证一下。
可周云依旧无语的坐着,可右手已经把剑袍上的五字捏的凌乱了。
“其实,十方山不值得留恋。早在十方山背弃自己的约定时我就不再喜欢十方山了。”说话的还是李晴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嘶~”衣摆撕裂的声音传出,剑袍上的五字裂开了一个角。那个久坐无语的少年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李晴空。
“你问我喜不喜欢十方山,那你就问错人了。你应该去问问阮风师兄,问问仇玉师姐,问问你那守着藏剑峰多年都不怎么见过自己师傅的专一。你去问问他们喜不喜欢这个只有修行,没有人情味的十方山,你去啊~”最后三个字,周云几乎是用吼的。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无比的强大,因为背后站着他敬仰的阮风师兄,还有无数个为着自己的梦想在努力的师兄弟。
李晴空也并未说话,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着他站起,看着他咆哮,看着他平缓着呼吸准备继续说出他不曾听见过的,属于十方山的声音。
“起初我并不喜欢十方山。我有资质,我有能力,我是十方山长老挑选中的修炼之才。可就算如此,父母还是散尽了家中仅有的积蓄才让我成功踏入了十方山的山门。我每年都要把门中所有的琐事完成了去换一点修行的时间,用这少得可怜的时间做些跑商押运的任务来赚钱补贴家用。我恨十方山,可你知道这样的人还有多少么?有很多,特别多。但是为什么大家都坚持下来了?因为他们有梦想,他们相信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做到更多。当初面对有着天师的兵匪劫掠我们护送的粮车,阮风师兄硬是挨了四剑才为仇玉师姐争取了一个空隙重和对方以伤换伤,那也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恨,恨自己无用,恨十方山无情。我一剑一剑劈在对方的尸体上,我几欲入魔。是阮风师兄挺着重伤之躯来到我面前拦住了我,让我不要只顾着恨与怨,多看看眼前。我看到了,那是感激,是无数同行人对我们出手保护的感激。那一次我们保护下了粮草,保护住了数条普通人的性命。但是,我们最后只得到四分之一的护送费,因为有两辆粮车在战斗中损坏了。当我要对那个贪婪的商人出手时,依旧是阮风师兄再次制止了我,带着我远离了那厌恶的目光。我们离开商会的大门时,一群普通人拥了上来,他们给我们好多东西。我们没收,可是我们退不回对方的感激。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在我面前说如果不是我们救下了商队、救下了他的男人,她们母子估计就没办法活下去了。可是,我们还有没守护住的,他们的家人又该怎样活下去呢?饱含痛苦,等待光明绽放,然后用光明去照亮更多黑暗。师兄当初的话言犹在耳,字字在心。空老,每个留在十方山的人对十方山不一定是喜爱,更多的是憧憬,是一丝希望与光明。您现在还站在这里,那就说明你对十方山还有一丝期待与憧憬。请您为了这份憧憬,救救还在剑牢中的阮风师兄他们吧。上次他们被派去参与雁陵郡的守城战时被要求用平民做盾牌挡下鬼门大军,结果他们没有这样做,但是还是不敌对方被打败。回来后就被几位长老打进了剑牢,他们没有错,求你救救它们吧,求你了,求你了……。”此时的周云已经泣不成声,跪倒在地,捂住双眼的指缝中还有眼泪在流出。坚强与否已经无所谓了,周云的声音还是如一记记的重拳打在李晴空那颗冰封的心上。
“憧憬么……”李晴空嘴里喃喃着,脑海里却是那个呆呆的,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家伙。“这是十方山的光明,为师找到了。”
一人在哭泣,一人在沉思,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周云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了,呜咽之声也渐渐小了些,却听门外有叩门之声。
“谁呀?”李晴空也收回思绪,一丝烦躁席卷而来。
“老师,又一个叫吴连峰的家伙求见。他说有要事和老师谈,是关于五长老的。”门外的是专一,他听到了刚才老师屋内有声音所以没敢打扰。此时声音渐消,他才叩门告知。
“叫他进来。……等一下,让他等半刻钟再进来。”说完,转头看向周云,眼中比之前多了一丝复杂之色。“你……待会你就在屏风后面莫要出声,我叫你出来时你再出来。”
周云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起身向屏风后走去。李晴空也转身要向案台后走去,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拂袖。一阵风吹过,泪渍干涸,未曾现踪。
不一会儿,吴连峰踉跄着走来,随着离房间的距离渐近,眼中那斯埋怨之色也渐渐消失。
“孽徒五云峰弟子吴连峰拜见空老。叨扰空老休息实是有要事要说,请空老降罪。”吴连峰一进门便跪了下去,一套说辞听得李晴空苦笑着摇头。
“但说无妨。”李晴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看似恭敬,实为自保。不过此人白天刚被自己训斥晚上就来找自己,看来也是一个有心思的人。
“是这样的。白天之事其实是五长老陈柏明授意,弟子也是无奈之下委曲求全。其实周云才是五长老心腹,他一直帮五长老做事,今早为难您客人的也是他。不信您去问那几位贵客,是不是周云先禁止他们上山的。”吴连峰的话听得李晴空眉头直皱,而屏风后的那位更是怒火中烧。若不是晴老暗中压了压手,示意其稍安勿躁,此时恐怕已经冲出来和吴连峰拼命了。
“嗯,这事我之前有问过,确实是那周云率先阻挠我的几位客人上山的。但是要抓他们的是你,这你怎么说?”李晴空知道其在颠倒黑白,但他也想听听对方能说些什么出来。
“实在是被逼无奈,这都是周云让我这样做的。他是五长老心腹,所以我一直被其当枪使,他不做的事情都会推给我来做。是五长老要抓您的客人,可他怕得罪您,用门派物资作威胁让我这么做的。您要知道,我们这种小人物,那门派分发的物资就是命啊。我的家人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也不能再让他们为了我的修炼把妹妹卖掉啊。”说到这里,吴连峰眼中泛起泪花。
小人,要不是之前和周云有过交流,此时恐怕真能让这个人得逞。但戏要演全套,所以李晴空耐着性子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其……其实,徒儿这次来……”吴连峰带着哭腔向着李晴空说着,还称呼自己为徒儿,李晴空听得青筋直冒。
“够了”一声爆呵,将还在哭泣的吴连峰震了个清醒,连屏风后的周云也是一颤。李晴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补充道“好个周云,明日一早我定当好好惩治一番。你继续说。”起初吴连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冷汗都湿透了后背。后来听到李晴空不是因为自己才发的火,这才把提着的心收了回去。
被刚才那么一呵,吴连峰也没了情绪,利索的把话说了个完整。无非是五长老对其不满,联合其他哪个长老欲对其不利,让李晴空多加小心,然后向李晴空告退回去了。
“这李老狗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看来我要多做些打算了。”吴连峰在回去的路上对于刚才被李晴空吓到的事咬牙切齿,心中却有了一些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