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奇怪道:“巡抚大人因何事而来?”
那护卫道:“听说,洛阳方向多有贼人出没,想必巡抚大人领兵前去剿匪。”
李岩点头道:“请转告世子,某明日必定准时前往。”
那护卫走了,李岩心中很是沉重,义军的活动越来越明显猖獗,明军也明显加强了防范,看来一场大战离之不远了。
翌日,李岩早早起身,随同朱绍炯和众多公子哥儿赶往十里外的长亭。
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有明一朝驿路上大约每十里设一亭,负责给驿传信使提供馆舍、给养等服务。但如今已经荒废了,只剩下一个破败的亭子,孤零零立在路边。颇具讽刺的是,崇祯二年,朱由检下令废除驿站,从而逼的役卒李自成下岗,为了活命,走上了起义造反的再就业之路。
李岩等人到的时候,李仙风的大军已经驻扎在此地,厅中置一木桌,已经摆好了酒菜。李仙风顶盔贯甲坐在亭中,陈永福一旁作陪,看到朱绍炯、马涛、宋文、郭仲寅等笑着招呼道:“诸位青年才俊,这里就坐。”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李仙凤主动给朱绍炯施礼,问候世子殿下好,并请转达对周王爷的问候;慌的朱绍炯连称不敢,说抚台大人为民不辞辛苦,才是河南百姓的青天。好一阵寒暄才纷纷落座。
这时李仙风看见李岩,一皱眉,淡淡道:“你也来了。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点真材料,这次考了个二甲第10名,也算是光宗耀祖,回去之后好好读书,年轻人不能太张狂。”
李岩答应一声,没有说别的。虽然李先凤曾经想吞并李岩的白蜡军,但李岩对他却没有多坏的印象,主要因为历史上这个人是一个悲情人物,对大明忠心耿耿,也很有能力,但死于和高名衡的内斗之中。李岩对他抱有惋惜和同情之情。
酒宴开始,李仙风端起酒杯含笑道:“在座的多是中举的贤才,说起来我李某人还算诸位的师座。可惜如今世道维艰,流匪从陕西窜入我河南境内,逐渐坐大。我军务倥偬,没有与诸位举办鹿鸣宴,今日借这个机会算是补上,请大家满饮此杯。”
众人一饮而尽,纷纷预祝李仙风驰援洛阳马到成功,剿灭李自成等匪类。话题也渐渐引入局势和朝廷的动向上,聊来聊去,都觉得贼势颇大不好对付,酒宴一时显得沉闷。
李仙风则信心很足,神秘的对众人道:“诸位不必沮丧,这一战定能鼎定乾坤!”
“哦?”
在座之人无不惊诧,纷纷议论,向李仙风请教。
李仙风谨慎地向左右看看,没有可疑之人,压低了声音说:“这次出兵,可不光是我河南驻军,而是由蓟辽总督洪承畴大人亲自督战,其中大同总兵王朴、宣府总兵杨国柱、西宁参将马科等统率重兵,布下天罗地网,合围洛阳。另外曹文诏曹变蛟叔侄带领三千关宁铁骑南下,星夜驰援,定让李闯死无葬身之地。”
“好!”郭仲寅热血沸腾,击节赞道,“如此说来,剿匪定能成功。学生在此敬大人一杯!”
马涛也端起一杯酒,敬李仙风:“那可好了,荡平匪寇,恢复朗朗乾坤,我等愿为君父效力,为朝廷分忧。”
李岩不发一言,心中却对马涛的话嗤之以鼻。你们是又能奴役百姓,爬在大明的身上吸血了吧。
李仙风仰头将酒一干而净,笑道:“承诸位的吉言,这次我和陈总兵把开封的主力都带上,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李岩听到李仙风将开封的兵力全部调出,心中一动,脱口道:“如果李自成佯攻洛阳,他的真正目的是开封城呢?”
此言一出,原本欢声笑语的宴席,顿时没了声音。所有人包括李仙风面带惊色,是啊,自古兵不厌诈,谁敢保证李自成一定会进攻洛阳呢?开封是河南的首府,第一大城市,攻下开封不是更好?
李仙风面色凝重,沉默了很久,才露出笑脸:“你小子说的很对,老夫敬你一杯。”
李岩赶忙道:“小子不敢,我就是这么一说。”
李仙风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啊,我立刻快马传书,知会洪承畴大人,做好防范。”
“哼。”马涛对李岩受到李仙风的赏识很不以为然。与其他几个人挤眉弄眼,又要想坏主意对付李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仙风放下酒杯,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间不早,老夫要起程了。”
朱绍炯道:“抚台大人请留步,此一去山高路远,生死不知,分别之际真令我万分不舍。既然今日也是鹿鸣宴,我提议,今日在坐的举人,每人写一首送别诗,赠与大人,可好?”
“赞成!”
“同意!”
众人纷纷叫嚷。
“我先来。”高洁第一个跳了出来,“抚台大人出征在即,时间紧迫,我就是这杯中酒,酒干诗成。”说着,一仰脖将酒干了。
“梅雨和乡泪,
终年共酒衣。
殷勤华表鹤,
羡君亦曾归。”
“好!”众人齐声叫好,“不愧是二甲第九名,果然才思敏捷。”
高杰嘿嘿一笑,满脸得意:“献丑,献丑。”
李岩心中奇怪,绝不相信是这厮现场做的,太快了,比七步成诗都快。
“接下来轮到我。”马涛站起来,把酒干了。吟道:
“池阳去去跃雕鞍,十里长亭百草干。衣袂障风金镂细,剑光横雪玉龙寒。晴郊别岸乡魂断,晓树啼乌客梦残。南馆星郎东道主,摇鞭休问路行难。”
坐席之人无不欢声叫好,马涛微微一笑,抬手延请下一位继续。
简短来说,一个接着一个,都是酒干诗成。李岩明白了,这帮人早就串通好了,以长亭送别为题提前作好诗,唯独没有告诉他,然后突然发难,要让他当众出丑。
这时轮到他,李岩丝毫不慌,慢悠悠站起来,把玩着酒杯。
“怎么,做不出来吗?”宋文兴奋的叫起来,小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吟不出诗,可要夺去你举人的身份,谁知道你是怎么考上的!”
“对!”众小人轰然道,一个个露出丑陋的面容,齐齐盯着李岩,好似一匹匹恶狼,恨不得将他连皮带肉吞下去。
“师兄!”跟随朱绍炯而来的董小宛这时才明白李岩落入陷阱,被逼到绝路,心中万分焦急。
“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李岩微微一笑,将酒干了,对李仙风道,“这一首《送别》,希望大人喜欢。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