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回头看去,身后一箭之地烟尘滚滚,数百匹健马疯狂的践踏着大地,紧紧追在身后。
“快!快!”赵半山大吼道,“走啊!”众人拼命抽打坐骑,将马速提到极致。
城门越来越近,已经看得清进进出出稠密的人流。“闪开,都给我闪开!”朱绍炯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坐骑腹部鲜血淋漓,都是他用马刺扎出来的。
城门洞口一片大乱,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几名守城门的兵卒茫然无措,看着越来越近的疾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一个机警的,敲响鸣锣,大喊道:“敌袭!敌袭!”
李岩骑在马背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高杰来的太巧了,不会是预先设计好的,驱赶他们制造混乱,趁机夺取城门吧。要知道如今开封城内兵力空虚,大队官军都囤积在洛阳,而李自成的大纛两天前已经出现在离此不远的粮庄。
此刻,事态紧急,追兵就在身后,马蹄声如奔雷,不得他多想。只听前面朱绍炯高声怒喝:“我乃周王世子,快放我进城。”
城门守卒不敢阻拦,朱绍炯快马加鞭,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穿过城门,马涛,宋文,郭仲寅等公子哥们和王府护卫紧跟其后。
但是在他们不远处,高杰领着大队骑兵也杀到城门下。
距离城门两里之外的密林中,埋伏着一支人马,密切关注城门口的变化。这支队伍的最前面,站着一匹神俊的战马,剪短了鬃毛和尾巴,浑身深灰,带着白色花斑,毛多卷曲,很像龙鳞,有人叫它乌龙驹。
骏马旁边是一块大石头,此时石头上站着一个人,正眯着眼睛,向城门处眺望。此人是一位三十一二岁的大高个儿,宽肩膀,颧骨隆起,天庭饱满,高鼻梁,深眼窝,浓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正在向前边凝视和深思的大眼睛。这种眼睛常常给人一种坚毅、沉着,而又富于智慧的感觉。
他戴着一顶北方农民常戴的白色尖顶旧毡帽,帽尖折了下来。身着铁甲,外罩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面羊皮长袍。为着在战斗中脱掉方便,长袍上所有的扣子都松开着,却用一条战带拦腰束紧。他的背上斜背着一张弓,腰里挂着一柄宝剑和一个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里边插着十来支雕翎利箭。
这位普通战士装束的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闯王李自成。他是陕西省延安府米脂县人,农家出身,幼年替地主家放过羊,也读过私塾,学过武艺,长大了当驿卒。驿卒裁了后,在家生活无着,因负债坐过几个月的牢,出来后又去投军。不久,因上官克扣军饷,士兵大哗,他率领一股军队起义,杀了带队的将官和当地县令,投奔舅舅高迎祥,在高闯王的手下带领第八队,号称闯将。跟随高迎祥数年,他的智勇、战功、日常行事,深为众人敬佩。前年七月间高迎祥不幸牺牲,大家共推他做了闯王。他的原名叫李鸿基,在私塾读书时,老师按照当时习惯替他起了个表字叫做自成。后来他去当驿卒时就用“自成”当做大名,这在当时叫做“以字行”,本名儿反而渐渐地只有少数的亲族,和最亲近的心腹还记得。
“闯王,咱们上吧。”身旁一个十六七岁的精悍少年急不可耐的向他说道。
“小鼐子,不要着急,再等等。”李自成用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温和的说。
与此同时,李岩和锄药快马疾驰到城门下,慌乱的人群,错愕的守卒,斑驳的城墙,混沌的空间,在那一个瞬间,定格在他的心中。黑洞洞的城门口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头皮发麻,裸露的双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仿佛看到城门楼在倾倒,血光燃烧着大地,天空都是赤红。
“停!”李岩声嘶力竭的大喊,使得赵半山,郭仲寅等人回头张望。
与此同时,李自成飞身从石头跃到马背上,大喝道:“兄弟们,跟我冲。”霎时,地动山摇,仿佛一只无可匹敌的洪荒巨兽从安静的密林中突然窜出来。
“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李岩马鞭点指尾随而至的高杰那一支骑兵,大喊道,“后面有埋伏。”
郭仲寅和赵半山对视了一眼,都从到对方的眼中,看到对李岩说法的认同。
“回去。”赵本山大吼一声,拨转马头,率领王府护卫又向城门反冲回去。
高杰将马速提到极致,身后蹄声如雷,攻破开封,就在今日。
两支骑兵队伍就在狭小的城门洞,撞到一处。犹如天地大冲撞,整个城门楼似乎都晃了三晃。
厮杀从第一秒就达到最高潮,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战马的悲鸣声,行人的惊叫声,交汇在一处,形成令人窒息的紧张,就好像有一只手,要将人的心,从口中拽出来。
赵半山手下二十多人,虽说都是精锐,可人数与高杰的马队,相差甚远,被杀的节节败退,有七八名已经横尸在城门下。幸好一队二百人的城门守军,闻讯赶到,加入战团,总算稳定住局面。
正这时,大地颤动,闷雷滚滚而来,一条黑线快速的向城门移动。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人们看得真切,那是大队的骑兵,向开封城疾驰而来,好像下一秒就要踏破城垣。
“快关城门!”城墙垛堞上,一位身穿鱼鳞细甲的明将绝望的喊道,看来他正是这城门的负责者,可是城门一时半会儿哪儿关的上,下面好几百人激战正酣。
短短的几秒钟好似变得极其漫长,所有的人都焦急万分,事态发展到最关键时刻,胜利在向义军倾斜,李自成的骑兵最近距离城门不足五百步。
高杰露出残忍的笑容,只要在坚持片刻,胜利就在眼前。他拎着雪亮的战刀,瞪着雪红的眼睛,扫了一眼十步之外的李岩,心想着等闯王大军赶到,绝对要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他却看见李岩从马褡裢里掏出一个圆球,用火点燃,奋力抛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盖过所有的声音,震得城门洞墙上的土簌簌落下。一颗极速的钢丸毫无阻隔的穿过他的身体,高杰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的大脑一阵眩晕,双眼发黑,耳轮嗡鸣。爆炸处死人死马枕藉,没有一个站立的。
最让高杰感到害怕的,是那该死的李岩又慢悠悠拿出一个黑球,湊火点着,朝他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