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山脚下照太阳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这里有的只是冰冷。穆恒三人穿着厚厚的衣裘,包裹着自己。第一次来到天山,站在山脚下,穆恒可以感受到一种厚重的沧桑感。天山,这不知存在于世间多少年的庞然大物,兀自挑战着时间的威仪。
可是一道充满了怨念的声音打破了穆恒的感慨。
“禽兽,王八蛋,混蛋。”姚青峰那清秀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双眼冒着火,瞪着穆恒,瞪着他的背,好一个光秃秃的背!
穆恒回过头来,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
红萼双手扶额,无奈说道,“你念了一路,就不累吗?”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虽是回答红萼,但姚青峰却咬牙切齿地看着穆恒,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没有错,这背上的东西,有一半是这家伙的。
穆恒当然不会在意这件事,他一脸轻松写意。
事情还要从三人下山后说起。当三人下山后,姚青峰终于有机会可以任意地放飞自我了,他要堂堂正正打败穆恒,好让师姐看看到底谁才是她的良配。
估摸了一下路程,离寻日山也挺远了,姚青峰停了下来。
“小子,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师弟,你皮痒了是吧。”
强行忽略师姐的话,姚青峰对于穆恒,目不斜视。奈何穆恒同样忽略了他“深情”的注视。
穆恒的忽视,让姚青峰大感愤怒,尤其是穆恒看自己的眼神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你是在看我像智障吗?
“小子,敢不敢像个男人一样。”这个时候的姚青峰终于展现出大长老嫡传弟子的风范,一身内力鼓动,气势攀升。
“这~”,红萼也是惊了一下,“师弟的功力又进了一步。”暗自说道。姚青峰看起来幼稚冲动,但是武艺天赋却不能怀疑,自穆恒来到天方教后,他更加刻苦用功,为此时望长老老怀大慰。虽然他也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穆恒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既然是比试,总得有点赌注吧。”
“你想赌什么?”看着穆恒松口,姚青峰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里离天山还要一段路程,输的人无条件帮另一个人背东西。”
“可以。”言简意赅,端的是落落大方。
既然两人都同意,这种事情红萼自然不会阻挠。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她也想知道师弟到底有多大进步。
取下腰间长剑,姚青峰与战意凌然,与穆恒四目相对。一头青丝,随风而舞。于他而言,这是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
长青剑法已具火候,他抛却杂念全神贯注,却只感觉眼前一花,“什么?”
哪怕她已经见识过,但红萼心里还是很震撼,“好快的轻功。”
“你的轻功,居然这么快!”他感到一阵失神,一剑还未出,穆恒的手指却已指在了自己胸口。
只有直面过穆恒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逍遥游身法的鬼魅,这如幽灵般缥缈无踪,真的是一片阴云笼罩心头。
结果让姚青峰很受伤。但愿赌服输,他姚青峰还是自认为输得起的。
“把你的行李给我吧。”
“不急!”
“你怎么这么磨叽。”看着穆恒左瞧瞧又瞧瞧的样,姚青峰不禁念到。
穆恒捡起几块大石头,塞进包里,然后在姚青峰不可置信的神色下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将包袱递给他。
颤抖着伸手接过眼前鼓起得涨涨的包,“穆恒,你个混蛋。”
红萼轻笑,让师弟吃点亏也是好的,她这样想到。
天可怜见,鬼知道这一路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前方两人运起轻功完全是毫不客气,他在后面一路追赶欲哭无泪。在他看来,这全都是穆恒的诡计,故意让自己在师姐面前出丑,于是对穆恒的怨念更深一层。
玩闹过后,红萼凝视着高山,蹙眉地说道,“果然如此。”
“怎么了?”
“天山我每年都来,虽然每年都有变化,但这么大的改变,就只有~”红萼止住了话语。
“雪崩!”姚青峰接过话头。
“多天前我们就收到消息,一开始还只是怀疑,但没想到是真的。希望不会太遭吧。”话音一转,说道“冰虫草和雪莲花在天山之巅,我们今日先在此地扎帐篷住下,休整一晚,明日再上山。”她来天山已经多次,情况最为熟悉。穆恒点头同意。
到了晚上,三人围坐在火堆吃着干粮和牛肉。
“冰虫草和雪莲花附近有异兽出没,凶猛异常,我们要先想办法将他们引开,直接交手是最后的选择。”
“明天我来将异兽引开吧,我的轻功最好,把握更大。”穆恒说。
“吹牛谁不会啊?”
“师弟。”红萼呵斥一声。姚青峰撇撇嘴。
“那好,明日就这么安排。”红萼在正事上还是很理智的。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三人全力赶往山顶,当然穆恒包袱里的石头已经被扔掉了。
当真正置身于天山内部时更能感觉到危机四伏,严格来说,天山并没有专门的路,他们只是沿着被冰雪覆盖的小山丘纵身而上。山势逼仄异常,而旁边又有无底深渊,周遭许多碎石冰柱,若是一个不慎,脚下不稳,摔倒下去,不死也重伤。
在半路,三人身形猛地一停,注意到前方有一个快速移动的黑影。那黑影在这雪天一色之间显得很是突兀,其行疾似鬼魅,其声悲似鹤蹄。
“好快的身法。”红萼说道,又朝穆恒看了一眼。这么快的身法的确少见,几乎和穆恒一样快了。突然见到这么个人,再结合天山异变的说法,他们心中一凛,凝神以待。却见那黑影并没有停留或是朝他们这边飞来的打算,只是径自远去,不由松下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这人来这做什么,师姐,咱们怎么做?”
“先不管他,看样子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一切小心。”红萼说道。
“你们看那边。”穆恒开口道。
“怎么了?”红萼开口问。
“有人。”穆恒指着不远处躺在雪地的人说。
“活的?”
“嗯。”
“那过去看看,能救则救。”
这话一出,让穆恒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你这什么眼神,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冷血吗?”红萼气急。
“喂,小子,我师姐可是心善得很。在教内之时,师姐时常会带着我们去寻日山下布施治病,红菩萨之名,你听过没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姚青峰很骄傲地说道。
“我道歉。”穆恒自知理亏,拱手一拜。
“哼。”红萼不理他,朝那人走去。“哼。”姚青峰斜了他一眼,紧跟着跑了过去。
那人身穿一身破旧大厚衣,脸色苍白,头发很乱,是个少年模样,气息微弱,但却没有大碍,只是如果没有人经过这里的话他绝然没有生路。
红萼正准备渡内力给他却被穆恒阻止,他说道“我来吧,你对这的情况最熟悉,不能冒险削弱自己的实力。”红萼点头,也不推辞。
“咦?”穆恒感受到在这少年体内有一道及其强横的内力在护着他。但也就是疑惑罢了,该救还是得救。于是在穆恒渡了一丝内力给他后,又喂他吃了临行前准备的热牛肉,没一会,少年便醒了。
“不要,不要。”少年惊呼一声。但看清情况后便了然自己已脱险境,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连忙起身,“大侠,女侠,多谢你们救了我,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真的没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这又是怎么回事?”穆恒问。
“大侠,小人叫周源,大伙都叫我好养活,本住在天山脚下的村子里,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嘿,当小爷我瞎啊,瞧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小地主,年纪轻轻地就不说实话。”姚青峰说道。
“别理他”红萼说,又补一句,“好好说话。”
“好的好的,这说来话长,都是那个疯老头弄的。”
“疯老头?”他们三人对视一眼,想到了那个鬼魅的身影。
“说起来,疯老头也挺可怜的。他住我家隔壁,孤寡老人一个。打我记事起,他就一直住在那,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以前还不疯的,就是很少说话,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怎么了大喊大叫起来,我心里好奇便走过去看看情况,不曾想他一把就抓着我问天山在哪,还硬要我指路。我挣脱不开,又被他抓着生疼,就给他指路。原来那老头还是个武林高手,带着我两个人就这么飞了起来,哇,原来,在天上飞的感觉是这么好,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上天,就是感觉冷了点,吹得脸疼。”
“然后呢?”姚青峰打断了他,问道。
“到了天山他好像在找什么人,我听他一直在说‘你在哪’,特别着急,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人,他看起来也蛮可怜的,可总是没找到,他就大喊起来,那声音大的快把我耳朵震聋了,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喊雪崩了,你们是不知道那景象有多恐怖,那声音跟打雷地震一样,轰隆隆,漫天的大风雪,我当时被吓得半死,本以为要去阎王那见我爹娘了。可是更没想到那疯老头武功那么好,他就那么夹着我,几下一跳,躲过了大风雪,飞到一个山洞里,这才躲过去。那几天他一直在找,每次没找到都要吼几声,我这都快吓出病了。今早上我一醒来发现他不在山洞里,我又没吃的便想着去找找,结果半路踩空,晕了过去,还好遇到了你们。”
居然能数次躲过雪崩而安然无恙,这是哪来的高人?又为何成了少年口中的疯老头?姚青峰最激动,他感觉一桩爆点十足的江湖隐秘就在眼前。
“红萼,你知不知道这位前辈?”
“我也没有听师傅说起过这么个人。不过听起来这位前辈似乎神志不太清楚,若是接下来他又怒叫起来,必然会对我们造成阻挠。”红萼面露忧色。
“你们准备去哪,我可以跟着你们吗,我要是一个人在这会饿死冻死的。”
“你也就这点出息。”姚青峰说道,他对这小子没什么好印象,贼眉鼠眼,鼠眼贼眉,实在生不出好感。
“这样吧,我们带着他上路,如果路上真遇到雪崩,我们就躲到山洞里去,你还记得那山洞的位置吧?”穆恒问。
“记得记得。”他忙不迭点头,好不容易发现自己有点用处,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姚青峰你来背着他。”
“又是我?穆恒,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
“我刚刚为救他内力有损,难不成你想让你师姐来背吗?”
“你,行,我背。小子,你在背上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小爷我让你好看。”
周源自然万分感谢,保证自己不会乱动。于是一行人便又开始上路。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他们开始觉得有点轻微晃动,但下一秒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几乎无法站稳,山呼海啸般的惊天声响传来。
“不好,开始雪崩了,周源,那山洞在哪。”穆恒着急问。
“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了。该死的老头又在嚎叫了。”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不然卷入雪堆里面就麻烦了。师弟,把周源放我背上。”
“师姐你太小看我了。”说完脚下猛地发力,踩在一块碎石上,纵身一跃,就跑在了前头。三人全力运起轻功,左躲右闪,要时刻防止撞上自上方落下的雪块。
在这等天地伟力面前凡人的力量实在是有限的很,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白色巨龙,腾云驾雾,呼啸着声势凌厉地向山下冲去。这样的景象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美,但它美丽的背后隐藏的是可以摧毁一切的恐怖。形势危急,他们就像是怒涛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淹没。原本此时此刻应该无力分心才是,但姚青峰在最初发力后,看到山上的情景却呆愣了片刻。
“姚青峰你想死吗,发什么呆啊?”红萼怒道。这让他瞬间回神过来。
三人之中数姚青峰轻功内力最差,情况最为危险,周源在他背后吓得大叫。刚刚做下的保证早就忘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了。眼看两人就要被大雪吞没,姚青峰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目光落在前方那个女子身上。而就在这个时候穆恒猛地在周源背后拍了一掌,姚青峰顿时觉得有股力量推着自己加速往上飞去,还来不急多想,他连忙在空中调整身形,紧跟着红萼,瞬身蹿入山洞内。随后他们便听到洞外犹如一阵洪流涌过。
“穆恒呢,穆恒在哪?”红萼抓着姚青峰急切问。
“师姐,我,我不知道,他在我们背后拍了一掌,可能他~”
啪地一声响,话还没说完便被红萼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心中有愧,低下头不敢看她。看到暴怒的红萼,周源大气不敢喘。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穆恒。”
“师姐,你不能去,会有危险的。”
“闭嘴,姚青峰,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师姐,让我去吧,是他救了我,该我还他一命。”此时他硬气了起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师姐犯险,至于自己,大不了一死。
“我的命那么不值钱吗?”却是穆恒突然出现在洞口,对着姚青峰说道。
“穆恒,你有没有事?”红萼连忙走到他身边,语气慌张,这个时候的红萼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
“放心,我没事。”对着红萼一笑。原来穆恒在打出了那一掌后,往上跃去的身形缓了下来。自知情况紧急,气浪已经携摧枯拉朽之势而来,唯有躲避方才是上策。当急之下他踩中一块凸起石块将内力灌与脚底,拼命运转逍遥游,然后如同离弦之箭垂直向半空掠去,直飞到最高处,当气力将卸时调整方向朝旁边的雪峰飞去。带得大雪和气浪过去后,他才赶向山洞,到入口时听见红萼和姚青峰的对话。
姚青峰走过来,朝他一拜,“多谢了。”这一拜,他是真心实意,他自然知道当时情况多么危急,穆恒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即使刚刚穆恒调侃自己的命不值钱,他也没像往常一样回怼。周源也赶忙过来拜谢,“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大侠神功盖世当真是仙人在世。”那股子谄媚样真是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