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继续下着,不多时已经将倒地之人尽数覆盖,好似此地从未发生过战斗一样。
李贺听了阿青的话,知道已经无法讲和,也合上自己的面甲,准备与她一决高下。
突然阿青手臂上有白光流动,接着听到须奉天在喊她,她对着旁边的女子说:“阿雅,我们这是败了么?!”。
那叫阿雅的女子将双刀收起,转头瞪了李贺与林飞一眼,叹口气道:“唉!先走吧!”。
风雪又缓了下来,李贺默默的注视阿青和阿雅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上,转头发现云垂国这边又有不少炼气士伤亡在地,鲜血又染红了这一片冰天雪地的角落,不远处的樊梦芝似乎也受了伤。
李贺突然觉得,这荒原上每一寸土地,都是用人命丈量出来的,今天他很可能就杀死了曾救过自己的人,或者被对方杀死,瞬间他的内心情绪翻涌,却又不知该如何平复。
“喂!走啦!”林飞喊了一句,然后左右看了看。
李贺有些失落的跟着林飞与其他人汇合,莫善文与白芳正帮着樊梦芝注入灵力,孟长风和袁庆法立即下令让众人休整一下。
过了一炷香时间,南边远远地又来了几个人,领头之人跑动地极快,片刻后就到了众人这里,郑祖敏亲自过去接应了那人,接着带着那人来到众人这里,他眼神凌厉的往了一眼飞升祭坛方向,然后对着众人说:“看来明日就能对盛天国发起最后一战了!”。
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祖敏独子郑永焕,这场大战开始后,众人一直不见他的踪影,有些人甚至私下传言,说敌军势大,郑将军定是将独子送回去了,此时见郑永焕风尘仆仆的赶到,想来这其中又有一番曲折了。
晗光城这些年来虽然在也一直积极备战,但盛天国毕竟在三方里面兵力最盛,加上两国间有血海深仇,整体战略上,云垂国其实一直处于守势。
三国中,雷鸣国的位置十分微妙,故而郑祖敏一早就拟定战略,奏报于王庭,想借机与雷鸣国联合抵御盛天国,为此不惜将南部前哨放弃,放任雷鸣国与盛天国争夺,再由其独子郑永焕出面,将其中利害转述于雷鸣国的护国大将军姜云先。
多年来的默契使得郑祖敏相信,如果任由盛天国攻破晗光城,甚至夺得神兵,那么雷鸣国一定支撑不了多久,加上雷鸣国与盛天国也有世仇,若在云垂国的危难中不乘机削弱盛天国,等到大局已定,那以后就变得独木难支了。
此战盛天国凭的是极强的兵威,妄图一鼓作气拿下晗光城,本来预计两日就能顺利拿下晗光城,结果作为守势的一方,云垂国居然首先使用了神兵,而且还接连使用了两次,如此引得盛天国和雷鸣国都极为震动,雷鸣国在郑永焕的劝说下,本来有所顾虑,结果见着这等情势,便立即出兵,将云垂国的南部前哨从盛天国手中抢了过来,甚至将盛天国的南部前哨也一并占据,并截断了盛天国南部的整条补给线。
之后云垂国开始反击,待要收复中部前哨之前,三位偏将军分别带人去三座前哨探察,只有宋思源的南部前哨那边因为被雷鸣国占据,他只能就地扎营,随时保持警戒,之后雷鸣国引兵佯攻飞升祭坛,云垂国的中部前哨也随即被攻破,世子龙英朔担心神兵缺乏必要补给而不能使用,慌乱中只好弃城去往飞升祭坛,盛天国的北部前哨驻军眼见支援意义不大,只好继续坚守,等待战局变化。
至于郑祖敏主动放赤焰离开,乃是想让盛天国精锐尽早与雷鸣国为敌,以求渔利。
郑永焕此战虽然还未亲自拼杀,但其效用胜过千军,郑祖敏眼见独子安全归来,加上现在战局有利,一时内心激动不已,此刻世子万兴贤也从众人才簇拥中走了出来,来到郑祖敏和郑永焕身边,简单询问几句后,世子下令所有人进入中部前哨休整。
到了城里,云垂国的后续补给已经跟上,重伤之人也被悉数送往后方救治,这一日傍晚,万兴贤出来对所有人发言。
“将士们!明日吾等要对盛天国发起最后的清算!”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明日!吾当为先锋,尔等须随我全力冲杀!”
“杀!杀!杀!”人群还是齐喝。
“此战,尔等英姿,由晗光城作为见证,必永流传于云垂国!!!”。
万兴贤说完,举起了右拳,众人也跟着举起右拳并齐声道:“晗光城!永流传!……”。
李贺此时也在下面,虽然周围都是群情激奋的同袍,但他的情绪早已不如之前那么高涨,这日晚上云垂国破例准备了丰盛的食物,但此时的李贺丝毫没有胃口。
过了一会儿,林飞神情紧张的过来叫他,李贺让他有话直说,林飞看了看周围,贴在李贺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李贺听完面露难色,原来今日一战,他与阿青相识的事不知被谁告知给将军们了,现在孟长风正传唤他过去。
李贺心情忐忑的来到前哨里的大营,见孟长风早就在门口等着他。
孟长风看李贺过来,立即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记住!等下进去,你不用紧张,说你知道的就行,其他的不要说!”。
李贺点点头,跟着孟长风进到大营里面,发现郑祖敏正在一旁跟郑永焕说着什么,袁将军在一边洗耳恭听,三人见李贺到了,立刻默不作声。
李贺给他们三人一一行礼,谁料他们三个神情冷漠,接着郑永焕使个眼色,袁将军问道:“李贺,前几日你的表现我们都知道,不过今日一战,有人说你怀有异心,企图勾结盛天国的赤焰成员,可有此事?”。
李贺心里犹如平静的水面扔进去了一块大石头,他急忙想反驳,但快速瞟了一眼孟长风,发现他望在一边,似乎有意撇开同门之谊,李贺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我自小于云垂国长大,从未与盛天国之人有过任何接触,不知道是谁在诬陷我!”。
袁庆法仔细盯了李贺片刻说:“好,那我问你,你是否认识盛天国中那个叫‘阿青’的女子?”。
李贺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回禀各位将军,我确实认识一个叫‘阿青’的人,不过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你们口中的说指的那一个”。
“昨日你收起了自己的面甲与她相认,你还说你不认识?”袁庆法突然问到,郑永焕立即俯身在郑祖敏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将军!我所认识的阿青乃是一名东州商人的护卫,并不是什么盛天国的赤焰成员!”李贺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突然收起面甲,还喊她的名字?”袁庆法问。
“我只是觉得那人言行举止有些相似,以为是故人,所以才有此举动”李贺解释说。
“哦?你是如何与你口中所说的那人相识的?”郑祖敏突然问道。
“回禀将军,去年我曾与同门师兄弟出去铲除山贼,路途中遭遇不测,得他人相救,救我之人正是那名叫‘阿青’的女子,所谓救命之恩,必要有所报答,我今日只是一时错认,请各位将军明察!”李贺知道这些人已经起了疑心,说多了反而更麻烦,索性将往日的细节统统隐去。
“如此说来,你倒是挺重情义,只是错认人罢了!”孟长风突然说。
“李贺自进入晗光城以来,心心念念的都是沙场建功,说我有异心,难道是有人怕我抢了他的功劳不成?”李贺反问道。
“我们这里没人说你有异心,只是越到这关键时刻,我等越要谨慎”袁庆法说。
“几位,李贺自来到荒原,可谓出生入死,甚至还配合其他人将赤焰成员击败,我相信他绝非那种妄图勾结敌国之人!”孟长风有些激动地说。
“好啦,好啦!老孟,你这是何必了,我们只是问话而已”袁庆法说。
“李贺,你须谨记,在荒原上,除了云垂国人,其他人都是敌人!你且回去安心备战,这件事我们会仔细查证后再传唤你的”郑祖敏面无表情地说。
李贺行礼后立即退了出来,孟长风赶了出来,在他耳边说:“以后机灵点,有什么事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
李贺一阵感激后立即往寝楼走去,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悲凉,自来到荒原后,经历了多少生死,却因为这种事被自己人怀疑,更不知是哪个家伙多嘴多舌,而且听他们所说,我倒像是给别人打下手,功劳都是他人的。
回到寝楼后,李贺发现林飞、白芳在门口等他,李贺知道他们的担心,打开房间的门后,李贺将问话的内容简单说了一遍。
“你小子是得罪谁了,怎么这种事都被你赶上了”林飞说。
“也不知是谁这么卑鄙,看来你杀掉赤焰成员檀冰的事,也被他人抢了功劳了”白芳摇摇头说。
“这个且不论,只是没想到应了你的那句话,‘被他人当了棋子’!”李贺望着林飞说。
“你就是太实诚,我来之前,外公就告诫我了,让我千万小心,不要被抓把柄,你倒好,还来个主动相认,嘿嘿,不过那女的长的还行,就是皮肤黑了点!”林飞戏谑低说。
“林师弟,不要胡言乱语了!”白芳瞪着眼睛说。
“我这不是……对了李贺,明日你可别再这样了,上面让你冲杀,你就冲杀,管他是谁!”林飞说。
“我记住了,哦,对了,这一战我看樊梦芝好像又负了伤,莫善文是在照顾她吗?”李贺问。
“亏你还操心别人,他们两个好像都受了点伤,正在调养,对了,你出了这种事,他们两个也不过来……”林飞说完,白芳在一旁又叹了一口气。
“对了师姐,两位师兄可有消息?”李贺问。
“晗光城已经转入反击,如果伤兵有状况,只会优先知会门派和家人,因而我也不知道,狄玉山和晏承作为前阵,在抵御第一波进攻的时候已经重伤了,再加上神兵,恐怕……”白芳神情有些哀伤。
李贺与林飞听了,也低下了头,白芳见了说:“你们也不要太过伤感,在踏上荒原之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做好了准备,真的在此殒命,也没有什么遗憾吧!”
“你们二人要打起精神,明日才是决定之战!”。
林飞与李贺相视一下,两人目光转到白芳脸上,三人内心似乎都达成了某种约定。
“时间不早了,让李师弟休息吧!”白芳说。
“李贺,明日可别冲动了啊!”林飞笑着说。
李贺送了两位同门出去,将战甲卸下,躺在床上,夜间风雪依旧,由于地脉灵气盛于白昼,陨石雨落下的更多,窗外的天空中不时有火光划过。
李贺内心又开始翻江倒海,恍惚中想起了父母的嘱咐,想起了林飞的那句“棋子”,想起将军们所说的“他人皆敌”,又想起与阿青在船上的时日,想起在天道会的际遇,迷迷糊糊中,他想到在盛放“残阳”的房间里,所见到的奇异的一幕,那白光的尽头,又是何处?
“阿青!你今日怎么回事?万幸那一幕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若是还有其他人瞧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雅,我只是……”阿青惭愧着说。
“算了,下回可不要如此,幸好祭坛这边有敌情,旁人无暇他顾,你身为‘赤焰’,今后更要恪守博卫城的城规。”阿雅小声说。
“这个我自然知道,世事竟然如此难以预料,去年我与父亲押送灵石锭,路上随手救了一个三个人,没想到其中一个居然是云垂国的炼气士,不知道父亲……”阿青小心地问。
“嘘!小声点,徐头领还不知道,他正在跟许英卫谈话呢!你也知道,若不是殿下贸然……,总之他哥哥死了,对他打击非常大,加上我们又一再撤退,也难免让人想不开”阿雅左右探了探头说。
徐鹏天因为身负重任,切需要往来各国,因而在荒原上化名须奉天,由于作战时又覆着面甲,因而云垂国的人并不知晓他的确切身份。
徐青与穆怀雅二人正与徐鹏天以及其他盛天国炼气士退守在飞升祭坛,由于祭坛本身有大量的石柱,盛天国此次发起进攻,照例将此地依照留存的遗迹加固成城墙,再修筑了相应的防御工事。
只要牢牢占据此处,则进可攻,退可守,如今博卫城和盛天国炼气士的命运,就掌握在此地大营中的世子龙英朔手中。
最早发动突袭之时,盛天国士气高涨,龙英朔雄心满满,在率众以压倒性的优势扑到晗光城时,他曾飞鹰传讯于琉光城,称其要一日下到墨宇城,手刃梁正业和整个万家王庭,谁料遭遇前后夹攻,大败而归,而今更是丢盔卸甲,退守到飞升祭坛处,无奈他只好向博卫城求援,现下博卫城由其弟公子龙英泽坐镇指挥,却不知援兵为何迟迟不到。
盛天国的炼气士虽然无权过问一切指挥事宜,但内心一个个的都焦虑不安,尤其是针对于世子轻率冒进,作为赤焰头领,徐鹏天感到极其忐忑,他深知手底下这些人,都是极难驯服之人,若不是琉光城许以重利,又妥善“安置”了他们的家人,只怕有些人早就带头跑了,只有那些普通的炼气士,一文不名,全指着在荒原上杀敌建功,妄图步入人上人的阶层。
赤焰成员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为了形成特殊的战力,更是单独修炼,其战甲和兵器也优于其他炼气士,故而这些人大多有些孤傲,甚至成员之间关系也比较淡泊,除了穆怀雅在战斗以外比较关心徐青,而徐青又是徐鹏天的养女,再就是许英卫和许英彦两兄弟之间,感情颇深了。
此战盛天国能迅速攻城略地,得亏许英彦手持巨枪,能轻易端掉城墙上防守用的蛟龙箭,再就是他有万人不挡之勇,能轻松破了云垂国的阵型,谁料他居然被神兵击中,加上他已经深入敌阵,来不及支援,这才当场惨死,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盛天国主将世子龙英朔急于求成所致,若是稳扎稳打,情况何至如此?
盛天国普通的炼气士若能想到此处,也只能将怨气放在内心的隐秘处,丝毫不敢有所表现,相反倒是要更加狂热的响应世子的召唤。
许英卫自然与他人不同,但他毕竟也知晓军令如山,故而退守到中部前哨之时,他不过借此将怒火发泄到云垂国的炼气士身上,可再次退守到祭坛后,许英卫便有些怠慢了。
现在博卫城的援兵又不到,这难免让他联想到在琉光城修炼时,有一次偷听到天道教龙长老拜会头领徐鹏天,两人谈及“圣皇”已多年未亲自露面,世子与公子都暗生嫌隙,而后龙长老言语中似乎在暗示徐鹏天,让他保持“另一种忠诚”,当时徐鹏天只说了一些场面话,并未给龙长老明确答复。
如果说博卫城没有变故,那援兵不到,可能就有更深层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