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伸手晃动着手臂，对端着空碗，还没有离开的黑大神喊：“扶我起来，我要，我要向他们道谢去。”
李梅不认为这个黑大神会懂得得到帮助了，必须道谢的这些礼节。
黑大神伸手打落李梅的双手，大声的哼了一声，说道：“道谢？你省省吧。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如果没有我给他们送去的吃的，喝的，没有我这口吃的，他们早就饿死了。”
李梅抓抓头皮，不愿承认自己多事，不喜欢黑大神说她，看着破旧的墙壁，笑道：“我住的这个房间，房间是他们腾给我们住的吧？现在，他们住在哪了？”
灰鸟抢着回答，“隔壁。隔壁的人家。”
李梅不相信灰鸟说出来的话，“强盗。既然麻烦到人家，怎么事事还要分的清清楚楚？！这粥是他们为我们熬的吧？！”
黑大神点点头，“粥是他们熬的，这个没错。”
“我就知道是他们，你们两个都不会做饭。你们给他们吃的，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说有来有往嘛，算来算去，我们还是要感谢他们的。”
黑大神俯身过来，双手压住李梅的双肩，烦躁的说：“行了。你别再多事。你躺下，好好养病，身子早些养好了，我们可以早点离开这里。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早就闻到战火火焰的气味，尸体的尸臭味道。这些味道，离我们这里越来越近；我认为战火快烧到这里了。”
李梅终于看清出黑大神的面容，他的那张脸灰白，他的模样算是英俊，五官周正，但是一切都像是画上去的，而他的神情呆滞，言语中又不少关心。李梅心中不由得一痛，顺从得点点头，轻声说：“嗯。你也好好的养着。你是不是又强行瞬间转移了？”
黑大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他直起身，伸手抓过蹲在李梅头顶处的灰鸟，灰鸟就像打了蔫一般，不敢言语。他抓着灰鸟的翅膀骨，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他生气了。
李梅无语的望着房间里，阳光照射的飞舞的灰尘颗粒，乖乖躺下。
李梅再次醒来时，感觉自己的气息通畅，精神很好。可是，当她坐起来时，她胸中似乎还有堵着一股气体，让她觉得，她的身体如同气球一样，而那个气体，像是氢气。如果自己的体重，再轻一些，那她的身体一定像氢气球一样，升到空中。
这个时间点儿，已是晚上，房屋内飞舞着一些萤火虫。
萤火虫在她面前飞来飞去，一种气味在她的脚底和头顶上散发着，她闻到了，这种味道，她很熟悉，这是驱蚊的杂草。
黑大神坐在一旁，随意的坐在地上，静心打坐。灰鸟窝在他的腿上，肚皮朝上，睡得很是香甜。李梅默默的看着他们。
“醒了？！”黑大神轻声问。
熟睡中的灰鸟，登时醒来，兴奋地拍打着翅膀朝着她扑过来，灰鸟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黄色尖嘴变成白色，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娇嫩，“怎样？怎样？”
“嗯。身体好多了。”李梅点点头。
黑大神将李梅搀扶起来，低声在李梅的耳边说：“天一亮，我们走吧。我已经听到马的嘶鸣声。看来，这次的战争对双方的意义很大，等他们决斗起输赢来，这场面一定很惨烈的。”
李梅点点头，“嗯。”
黑大神搀扶着李梅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看着李梅身子软软的，知道她还没有像外表这般强硬，准备又将李梅带回床边。
“我……我想方便。”李梅哼哼唧唧的说。
“什么？”黑大神听不懂李梅的话。
“方便。我要方便。”李梅的脸涨的通红。
“她要上茅房，拉屎。”灰鸟拍打翅膀，窜了上来，对黑大神说。灰鸟已经知道李梅的日常用语，但是黑大神和李梅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们说话的次数也不多。
李梅呵斥灰鸟，“闭嘴！”
黑大神瞪着灰鸟说：“要你管！”
两人同时瞪着灰鸟。
灰鸟灰溜溜的收紧翅膀，缩着脖子，蹲在黑大神的肩膀处，偷偷地用它的小眼睛盯着李梅。
李梅装作没有看到，扭头，这时黑大神递过来一块儿破布。
李梅自己强硬的推开黑大神的手，扯过黑大神手中的破布，自己抓起一旁靠着墙的木棍子，拄着这根棍子，去找到这家人的茅厕。
“随便找个地方吧。这里有没有什么人。”黑大神说。
“你随便一个试试。”李梅低声吼道。
黑大神刮刮自己的鼻子，小心地跟在李梅身后，生怕她有个闪失，倒在地上。
灰鸟学着黑大神的样子，一蹦一跳的跟在李梅身旁，展开它的双翅，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光亮正好为李梅照路。
李梅走到大门口外，用手指指一旁，一个简陋的草垛子堆成的小房子。
黑大神抬头望着天，天空那个蓝。
灰鸟飞到茅房上面的木架上，看到李梅瞪着它，它调转身子，将头扎进自己的翅膀下。
李梅方便完，用手指戳戳灰鸟的肚子，小声的说：“当心掉下来。”
灰鸟跳到李梅的肩膀上，得意洋洋的看着茅房外，站在不远处的黑大神，这是李梅平日里对它说话的语气和亲昵的小动作，真是久违了。
天空中的云散去，遮挡的月亮露了出来，又是满天璀璨的星空。李梅望着星空，扔掉手中的拐杖，立在大门口。
“你有心事。现在都说出来吧。”黑大神说。
李梅抻起一根稻草，放在自己的嘴里嚼着，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灰鸟的背脊。
嚼了几口，觉得口中的稻谷已经干透，吸收了一些灰土，再没有种在地里时的那份甘甜味道的水分。李梅将嘴里的稻草吐到自己的右手里，握成拳头，稻草的残渣还是刺痛了她的手掌。
“你的食物是这只灰鸟，灰鸟的食物，是不是我？”李梅说。
这句话藏在她心里很久。
灰鸟看看黑大神，再看看李梅，它缩着脖子，用它的翅膀捂住自己的脑袋，不敢开口。
“你不光是灰鸟的食物。你还是我的食物，还是这里所有人的食物。”黑大神坐到李梅跟前，轻声的在李梅耳边说：“你可听清楚了”
他想看到李梅听到他说的话之后，会怎样。
害怕？惊恐？求饶？无赖的混过去？
“我？食物？”李梅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
李梅戳了戳灰鸟，灰鸟点点头，灰鸟说：“是。”
李梅还是不肯相信，追问黑大神，“你们吃了我，果真可以长生不老？”
黑大神没有从李梅的脸上看到他期望看到的惊恐，反而，被李梅的一本正经的求证语气所感染到，他说：“孙寿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所有人在战火中，缺少了食物，饥肠辘辘的人会毫不犹豫将身边最柔弱的人当成他们饱腹之物。对，人吃人时，人就是人的食物。你是灰鸟独一无二的养料；如同这里的阳光，这空气对你一样，对它一样都是重要食物。而你的气息和精神力滋养着它。而这灰灰就是靠着你的气息和精神力长大的。在这之后，如果，你进化的程度，还停留在这个阶段，你身体的能量就会被它不知不觉间吸干，在它吸干你身上的所有养分后，你会枯萎，会消失。它，灰灰，它是我恢复身体的一剂良药；这些年，我一直吃着它为食物。你出现，它就会来；它来了，我和孙寿之间的合作，也就有了再继续。”
李梅扑哧的笑了，原来前世那样死还不算惨死，现在自己整日里总在烤炉中，备受煎熬，还要散发着气味，引来捕食者。
“你会吃它吗？”李梅问。
灰鸟也抬头看向黑大神。
黑大神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他点点头，他无比肯定的说：“会。我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李梅问灰鸟，“你还会进化吗？”
灰鸟点点头，说：“有时候进化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得。”
“它强大到比我还要强大时，那时候，我对它也是没有办法了。”黑大神说。
“你强大到超越我对你的制约，那时候，我对你也造不成伤害。”灰鸟说。
李梅问灰鸟，“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对你来说，我只是单纯的养料吗？”
灰鸟望着她，最后，如李梅所料的一样，它点点头，说：“是这样的。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你怎么不对它说实话？”黑大神不满。
灰鸟偷偷的看着李梅，它尖尖的嘴巴闭的紧紧地。
李梅没有哭，没有笑；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她的眼睛里面只是好奇，“我真好奇，我是怎么被选上的。一次不行，还有下一世，难不成世世都要如此吗？”
灰鸟说：“实际，我是你的武器。可是，你的实力太柔弱，你掌控不了我。而我，在你的手上也不能发挥任何威力。在你不能掌控我时，我对你来说，没有一点意义。你不变，我说的就是你的结局，世世不变，世世如此。我的每一世，都是和你连在一起。你不乐意，你知道的少，不觉得有什么。我知道很多，我却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和你呆多久，因为，你死了，我们这一世的合约关系也就没有了。”
李梅的脸色变得灰沉，灰鸟小心的蹲在李梅身旁，小心翼翼的依靠在李梅的身上，静静地等待李梅的决定。
“明天，我们还是往海边的方向走吧。通向那里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叫茂怀城。我们去那里看看。我想找个人。”李梅觉得自己说话变得很困难，最终还是让自己将心里的话，完整的吐出来。
“好的。不过，我们的马没有了。可能，一路上都要靠走。”黑大神说。
“走，对我来说最好了。强身健体嘛。你们说说看，我这具身体还能再活几年？”李梅故作轻松的说。
“几年？也许几天。”黑大神说。
李梅瞅着灰鸟，灰鸟眨眨眼睛，小声的说：“半年吧。”
李梅深深地秉承自己是食物链中，最低级的一个生物，那么也该有着随时成为别人口中食物的觉悟。
“半年？那得抓紧了。我还想见到他们呢。不说了，睡觉。”李梅说完，躺在毛皮毯子上，悄悄地对自己说，够了，还有时间。
黑大神摇摇头，抓起灰鸟，站了起来，“好吧。你睡觉。我带着这只鸟去外面睡。”
李梅躺下，对他们招招手，灰鸟吐着舌头，表示自己很生气，不想走，可惜，李梅没有看到它这可怜兮兮的样子。
如黑大神所想的那样，这支队伍就是一路对他们展开截杀，领兵的两路人马，还是最开始追捕李梅的队伍。
这次，追捕李梅的队伍由孙贤做主指挥。
三天前，孙府。
傍晚时分，一处房间里，红色蜡烛的烛光颤颤巍巍，红色床帐里，一个身体衰弱的，苍老的男子坐在一旁，他的眼睛中没起一丝波澜，他便是孙寿。
他如同一条死鱼一般，全然无生气；即便是他要动动手指，他也是有气无力。
这样瘫坐了许久，孙寿想起来自己坐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他努力探出脑袋，颤巍巍的探出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她。
他觉得自己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溜走，现在做什么努力都是白费。
这时候，一位身穿褐色紧身服的男子骑马，冲到孙府门外。
他从马上跳下来，拍开大门，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是值班的守门小厮。这褐色衣服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牌子，凭着牌子，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截，他匆匆的从外面赶到了内宅。
他立在门外，对房间里面的孙寿喊道：“老爷。孙贤公子飞鸽传书，他说有人在封城的郊外，看到了媚儿小姐。不过，孙贤少爷说。”
“等会儿！”孙寿顿时有了精神，浑身充满了力气，推开面前的女人，跌跌撞撞的推门冲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