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错落有致的盆栽,自然而生的矮树,葱葱翠翠的绿荫,各式稀奇的花草,一汪深潭似是被众星拱月般的拥到中间。
潭中之水清澄如镜,别致的小亭坐落潭中,若不是通往院落柴门的那条小径会让人疑心这是神仙居所。
今日这万里无云的天空和让人心生懒意的阳光,印衬着庭院更加别致。
“吱呀呀”一声像是寂静了万年的柴门忽然被推开的声音扰乱了这院子里的宁静。
可能是这院子的主人吧,如若不然总归是有些敲门声的。
“哟,好美的地方”随着柴门推开,一个看起来不算惊艳但是也清丽脱俗的女孩儿,她探头探脑的如同刚出了笼子的百灵鸟儿,眼中带着丝丝狡黠好奇的到处张望。
“我要是以后也住这样的地方就好了”女孩眼中闪出惊奇欢脱的到处张扬。”啧啧啧.可以天天与花儿作伴”她双手拂过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花丛小径眼珠到处瞟了瞟也未看见有人的样子便一脚踏进了这画卷之中。
“站住”一声轻喝在女孩儿耳边响起,吓的她刚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谁啊?吓死人了,大白天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么?”她轻抚着胸脯气鼓鼓的嘟起小嘴,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似乎是在寻找发出声音的人又或者是在想着办法怎样为自己闯进别人的地方找个理由开脱。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不知道擅闯民宅是犯律法的么?莫不是要让我把你扭送到官府打你三十板子?”女孩循声望去,只见谭中的亭子里两盆盆栽前一工匠打扮的男子正皱着眉头盯着她。
“喂,胖子,你家主人呢?”先声夺人,那姑娘揪着小嘴儿倒是先摆出了谱。
“你家人没教过你什么叫礼数么?我就是此地的主人。”男子一双胖乎乎的肉手拍了拍将军肚上的尘土有些生气。
“嘁…胖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等美幻之地岂是你这等俗人能勾勒出来的?赶紧叫你家主人出来,本小姐要买了这里”女孩高傲的扬了扬头嗤笑道。
“恩?你这姑娘好生没道理,在下在此地精心打理已五年有余,整个庭院从未有外人来过,地契上盖着宜州府衙大印,此地归吾一人所有,赶紧出去否则我要报官了”男子皱着眉头不想再和她胡搅蛮缠下去。
“胖子?你真是这院子的主人?”女孩狐疑的打量着他,这等少爷般的身材也不像是个会干活儿的人啊。
“快些出去,不要跟来否则定当将你送官法办“男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周围的花丛小径突然不见一颗颗矮树聚拢了起来掩盖了亭中之景。
“你”女孩为之气结,这小脑瓜里也不晓得装了些什么也许是气的吧,她居然没有发现花丛和矮树的变化。又过了盏茶功夫”怎么会这样?奇了怪了,大白天见鬼了不成?“女孩在周围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跺了跺脚。”难道是个阵法?“女孩眼珠一转自言自语的道。
”喂.胖子你今日要是不把进阵的法门告诉我,我定快马回府告诉我爹爹你欺辱与我,凭我罗府在宜州的名头,就算平了你这破地儿也不消一时三刻“女孩插着蛮腰颐指气使的大声喊道,果然是个世家小姐,这份脾气倒是无人能及。
话音刚落,盆栽尽头闪出一个圆脸出来。
“好个刁蛮的小丫头,今日就代你长辈教训与你。”男子是真的有些怒了,足下轻点飞身而出,掌影直奔她的门面。
“哼,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胖子能怎么教训我”这世家小姐的反应也是极快的右手护住门面左手顶住了掌影右脚欺进男子身前一脚踹去。
“雕虫小技”男子突的双掌变掌为指,右指掠开了女孩左手,身体似游龙一般扭动起来避开了那一踢,左指连点三下封住了女孩三大要穴动弹不得。
“有何话可说?”男子站定双手负于背后虽然看起来气度不凡,可这越发滚圆的肚子实在跟气度有些搭不着边儿,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喝道“代你长辈教训与你可也不可?罚你在此站定四个时辰穴道自解你可自行离去你是服也不服?”
“不说,不可,不服”女孩冲着他大声叫嚷。
“你...孺子不可教也,罢了,四个时辰之后你自行离去莫要在我门口大喊大叫”男子为之气结正要拂袖而去。
“呜呜呜.....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呜呜呜,”女孩听到这话居然放声大哭“呜呜.....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个胖子欺负人啦,大家快来啊,这里有个胖子欺负黄花大闺女了啊。”
这男子的袖子都还没有撸下来,想做个前辈高人的样子,听到凌厉的哭声一个踉跄憋红了圆脸。
那女孩眼睛咕溜溜的,还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女孩见得他这幅模样哭的更欢了”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啦。快点报官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极了要被人强抢的花季少女。
”闭嘴,你也不臊的慌,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人?你待怎样?“那张圆脸转过一阵青白紫红,最后实在抵不住这哭天抢地恶狠狠的问道
听到这话女孩利马收住了眼泪嘟着小嘴“你先给我解穴,然后带我进去逛一圈,好茶奉上我就不计较你欺负我也不喊了。”这变脸的速度,真是连一些川中大师都要佩服的五体投地。
“茶没有,在说我哪里有欺负你,本就是你挑衅在先带你进去可以不要到处乱跑不许破坏花草树木“男字一口白牙快要咬碎了。
”嘁,连杯茶水都没有,白哭了这么长时间都哭渴了,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还不赶紧解穴?“女孩眼珠一转撅起了小嘴。
“走吧,记得我刚才说的话”男子手指如风解开穴道。
”好了,知道了啰嗦“女孩活动了下身体满不在乎的站在了他的身后,这雄厚的背影直接把这清秀的女孩儿挡的严严实实的。
”此阵迷踪,入阵无影,记住进三退一,遇左转右,遇右向前,你可莫要走错“男子摇了摇头无奈道说完便向谭中小亭里走去。
“没想到这个胖子居然这么深藏不露,若是能为我罗府所用岂不快哉”女孩暗自忖道也跟上了去。
不稍片刻女孩便跟到了花径尽头,尽头是一汪深潭,潭中是一座别致的八角小亭。“恩,好香的花香“女孩陶醉的嗅了一口女孩顺着花香来到了小亭中间”哎,胖子,这两朵花是什么花啊?还没开花就这么的香,我以前从未见见过。”女孩指着亭中两盆含苞待放的花望着男子说道。
“什么胖子胖子的,朝阳,你唤我朝阳便可”那个叫朝阳的男子皱了皱眉。
“嘁,胖子就是胖子,叫什么朝阳,白瞎这个名字”女孩不屑一顾
“牙尖嘴利不与你多辩”朝阳就待含怒而发但想了想刚才,说不得又要大喊大叫的那样成何体统便硬生生的憋了下来,蹲下了身子摆弄那两盆花。
“喂,胖子,你还没告诉我这两盆是什么花呢?我怎的从来没见过?”女孩用脚踢了踢朝阳的屁股用嘴努了努那两盆花。
“死丫头”朝阳一双肉手就快要落到这女孩的耳朵上了,可终究没有落下去他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这盆叫朝阳”。
”朝阳?胖子,你耍我呢?你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名字啊?”女孩又是一脚,这一脚可没得逞,朝阳一截衣袖甩了出去,疼的女孩抱着小腿龇牙咧嘴。
“此花是我在深山里发现的十分罕有,此花每天只开一次,开花的时间必是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且开花的时间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也许这世上只此一朵,我翻阅了众多古籍才在一册竹简上找到此花,但古籍上并未记载此花为何名所以我为此花取名朝阳”朝阳抚了抚衣袖没有理会张牙舞爪的女孩,只是坐在了亭边的栏杆上看着朝阳花
“胖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福缘,那另外一盆呢?”女孩歪着头点着另一盆花问道。
“这盆叫映夕,和朝阳为雌雄双花。不可独活,此花只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才会开花也是半柱香的时间,所以我取名为映夕”朝阳倚靠在小亭的柱子上似乎有些累。
“唔,朝阳映夕,胖子,你还挺会取名字的嘛,这院子是你自己布置的?阵法也是?”女孩打量着整个庭院好奇的问道。
“恩”朝阳没有任何表情。
“喂,胖子你是干什么的?家住哪里?”女孩踮起脚转了一圈也学着朝阳一样坐在栏杆上倚靠着对面的柱子,环抱着双腿。
“工匠,家就是这里”朝阳扫了一眼女孩的坐姿,摇着头闭上了眼。
“有无师承,有无家人?”女孩继续追问。
“无”朝阳眉头一皱”与你何干?“这个问题令的他有些难受。
太阳西下,这晚霞飘起的轻纱罩在了女孩的身上有些得天独厚的宠溺。
“可有兴趣加入我们罗家,我保你做个管事,专门打理花草,顺带偶尔帮我欺负人可好?“女孩望着朝阳带着有些期盼的小眼神问道
”无“朝阳摆了摆头,他看了看即将要落下的太阳,时辰到了“映夕就要开花了”男子站了起来默默的盯着另一盆盆栽。
花香,满亭的花香,满院的花香,不醉人,但沁人心脾,淡雅。只见得那三片洁白如玉的花瓣恰如其分的包裹着淡黄色的花蕊,和风轻拂,随风摆动的映夕花似乎要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里把一天所酝踉的花香统统释放出来。
“呀”女孩惊叫“好漂亮的花,真香”女孩跳了下来凑到映夕花前,鼻子使劲的嗅了嗅“真的好香”女孩陶醉道,“对了,朝阳花开是什么样子的哦?香么?”女孩突然回头望着朝阳。
“朝阳花也是三片花瓣,但恰与映夕相反的是朝阳是淡黄色的瓣儿,白色的蕊,比起映夕的美自是差上那么几分。”他耐心的回答道
”朝阳花的香与映夕有很大的差别,映夕的香是清新,爽朗,使人开心的,淡淡的,且不失高雅但持久,而朝阳的香味儿却黯淡,深沉,使人忧郁,虽也很香却非常幽雅,是一种暗香”如家数珍,男子的回答令人挑不出毛病。
“你懂的还真不少,那朝阳花与映夕花是不是有些什么联系啊?”女孩重新审视着这个胖的有些好笑的男子。
“恩”朝阳轻轻的点了点头,“据古籍上记载,朝阳与映夕是一对情人所化,映夕是雌花,而朝阳是雄花,映夕生长的地方必有朝阳,反之亦然。”
朝阳再度坐下“传说映夕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而朝阳却是一家穷人家的小子,他们相遇,相知相爱,于是他们决定私奔”。
说道这里朝阳顿了一下“但是最后朝阳却背弃了映夕,只留得一封书信。映夕伤心之下下嫁他人,却不知实际上朝阳因生活所苦,不忍见到映夕日渐消瘦所以朝阳找到与映夕先前提过亲的富商离开了映夕,只盼得映夕好好的过下辈子不在为钱而发愁,而朝阳却因思念映夕在映夕婚嫁的当天郁郁而终。”
朝阳有些出了神他望着远处继续说道“映夕从富商喝醉酒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扑到朝阳坟头泣不成声,三日三夜陪在坟前,到了第四天朝阳坟旁多了一做新坟,那便是映夕。”
“数月之后两座坟中间生出了这对花,这对花本是同时而生,同时而谢,当地的人都说这是朝阳与映夕死后化成的。这个说法传到了富商的耳里,富商心有不甘请来道士作法,令朝阳早上开花令映夕晚上开花,终不得见面”朝阳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幽幽道完睁开眼看了看女孩,那女孩竟听的痴了,漱漱下泪。
“都说花儿痴,花儿痴,没想到花儿竟是这般的痴”女孩拂袖擦了擦泪。
“好了,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是否是真无人得知。”朝阳抻了个懒腰无情的打破了女孩的心境“不过我知道的是你要是在不走的话怕是今晚你要与朝阳映夕为伴了”
“哎哟”女孩儿看着已经有些要爬上天的月亮惊叫一声“完了,又要挨大姐的骂了”女孩蹩起秀眉提起裙摆急急奔向院门。
女孩突然停住脚步转头望着朝阳问道“胖子明早我能来看朝阳开花么?”
“随你,不过明日不一定在这里”朝阳跳下栏杆头收拾着。
“若你明日不在这里我便掀了你这破烂亭子”女孩小嘴一揪又恢复了那世家小姐的德行,也不待答话的就蹦出了这画卷之外。
朝阳见得女孩跑出了院门直起了腰凝视着女孩跑出去的位置突然全身蠕动了起来,脸上的五官和身高竟在慢慢改变,剑眉,星目,这哪里是什么胖子,这等如临深渊的眼神同辈之中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匹敌的了。
”宜州,罗家,这么多年了,还是避不开那里的人.“这幽幽之语如同叹息,登龙九步,这已失传的轻功被他信手拈来。
衣袂飘飘,登龙九步过其四,亭顶的风景依然那么的美好,他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只笛子来,那笛子算不得名贵但做工颇得精细,朝阳视若珍宝的轻轻抚着“过的好么?想必过得好罢”这有些安慰自己的话从他的嘴里叹了出来,握起笛子一首江南小调缓缓飘出。
这漫天的繁星悄然隐去,只剩那惨白的月光照应着悲哀,一曲幽怨无处诉,可怜知音天涯亡。
一曲小调多少有些短,他细细的擦着笛身,一枚娟秀的罗字落在笛上仿佛在讲着此人的过往,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