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句,这个队长在参加选拔培训的时候,本来就不怎么称职。
“喜欢高谈阔论”——这是我们其他人对他的评价。
简单来说,就是喜欢把自己当成故事的主角。
那家伙,好像是某个名牌大学的分子化学系高材生。念书确实没得说,学霸一枚;但平时总喜欢讲自己要如何如何改变不公平的历史,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云云……总之就是夸夸其谈不切实际的居多,我和其他人在背后都对他颇不以为然。
除此之外,我感觉这家伙荷尔蒙有点过剩。同一起参加项目的所有女性——包括一位老阿姨——都被他搭讪完了。然而看起来这家伙女人缘不怎么地,所以也就仅仅是礼节性的搭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按说他这种性格,是很难通过选拔测试的。但偏偏他就选上了,还当了我们这一小组的小组长……
还是后来听我老乡说,项目组的某个负责人是他什么亲戚……
按说吧,他“附身”到一个太监身上,有那样惨的经历,我应该感到同情的……但想到本来荷尔蒙过剩的他,穿越成了太监,我其实很想笑……
不过这还不是笑的时候,眼前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呢!
“他……后来怎么样了?”我问夏太监。
“不晓得,”夏太监答道,“我给了一点盘缠,嘱咐他去中官屯安身。不过后来我听说他并没有去。”
这……线索又断了,看来我只能再孤军奋战一会了……不过他出现的最后时间是光绪三十四年,也就是……1908年,离我现在所处年份,也有十几年了……真不知道按他那副德行他还能不能存活下去……总之希望这个家伙不要这么快挂掉吧!
穿越计划的一个通病,就是只能指定大致的穿越年份。同一批穿越者理论上会有正负十年的理论范围内的时间差。这样一来,运气不好的话,两个穿越者年份之间相差20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个还是以后慢慢再说吧,顶多到时候去那个什么“中官屯”周围打听下。而现在我其实最想知道的是……
“夏大爷,您是何时看出……我不是你少爷的?”我问。
夏一跳抬头看着我,说:“你还是跟老爷和大少……叫我老夏吧!……其实,就从你在客栈里穿衣服开始。”
啥?原来夏太监从那时候就发现我不对了?这有什么门道?我很疑惑。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夏一跳也不卖关子:“我家少爷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如何会在外人前不穿外衣邋里邋遢的呢?而且少爷他衣服脏了从来不会再穿上身,都是随手扔了再换一件。”
???就这么简单???
好吧,我输了……我算是对有钱人终于有个概念了——显摆,爱装13——总之怎么出格怎么来……那时候在客房里,怪不得夏太监要用犀利的眼光看我……
“况且,”夏太监接着说,“大少爷从来没有学过洋文,此前还出过洋相……而你的洋文也未免讲的太好了些。”
我去!没想到英文讲得太好也会成为破绽!我苦笑……看来我平日自诩胆大心细,哪成想还是这么多细节没有注意……
“我之所以没有当场拆穿你,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夏太监平静地说。
“是吗?”我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你怕把她吓着了?”
“非也,”夏太监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是因为你肯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打抱不平,应该本质并不坏。”
是这样哦……那还真是多谢了……
“少爷,”夏一跳正色道,“虽然你是魂魄附身,但老夏我,还是望你能够以孙家的事业为重,不要令我家老爷难过。”
原来如此。眼前的夏太监,在我眼中已经没有此前阴深深的感觉,反而令我由衷地敬佩。看来即便是身体残缺如他这般,也有品格高尚的。
“我明白了,”我也收起笑容,“我就是孙孟尝。我现在要做的是把这间元……元隆顾绣给打理好。”
“此外,”夏太监接着说,“我是个身残之人,但也知道老爷望少爷能够给孙家传续香火。大少之前去八大胡同是去得太频繁……故此四位夫人至今未有子女。如今,也望少爷你能够体会老爷还有老夏我的一片苦心。”
这个……想起四少奶,我不禁脸上发烧起来……虽然吧,她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不过很抱歉,我至今未有任何经验哩……
“这个……我尽力而为……”脑子里一片旖旎的我嘴里蹦出这么一句来……
“如此甚好,那请公子更衣,稍后用晚膳吧!”夏太监说完,开了门出去,又把门轻轻掩上了。
我一下坐倒在凳上,脑海中千头万绪需要理顺。
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时也不知道从何理起。
这时候我才突然想起,四少奶她人呢?
房间里面除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人……哦,还有一只不识时务的绿鹦鹉怡然自得地继续理着它自己的羽毛……
但是,我隐隐约约似乎闻到一股幽香。这股香气,我记得是四少奶瑶秋身上的味道……
而这股香气似乎是在什么地方传来。
我寻香而去,发现香气来自八仙桌面的一把扇子。
没错,就是四少奶瑶秋刚才拿着的那把香木折扇。
我拿起扇子,打开。只见原本镂空的香木扇叶之间,有人用蝇头小楷在其中两叶上写了两句诗:“君问花期未有期,华发早生知不知?”扇子好像已经用了不短时间,扇边已经磨得非常光滑;但从这两句诗的痕迹看来,诗是新近写上去的。
到底是谁写的呢?
没有多想,我很自觉地收起扇子,放在怀内。
等等?怎么我身上这么湿的?……
原来刚才经历了大起大落,加上天气闷热,我早已汗流浃背,白衬衣都被我的汗水打湿了。
再苦笑……
我把外套挂在床头,打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一件丝绸衬衣换上。一边换,我一边不自觉地踱到鹦鹉架子前,思潮万千。
“为何他今天这么奇怪?”那只笨蛋鹦鹉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被吓了一跳,一下子从思绪中被拉回来。
这句话是新的。
谁在鹦鹉面前说过这句话?只能是四少奶瑶秋啊!
我的思绪又成了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