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
我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东西,回到天津的“家”。
此时的家中,一片喜庆的气氛。
妙灵的肚子见长,估计孩子出世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小鱼儿依然不亲我,不过我也释然了,还是尽力去逗弄他,虽然脸上也因此平添了几道抓痕。
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忘不了那天最后,仲慧乔跟荆少云说道:
“队长你帮忙到外头把老夏叫进来吧。”
就在那一刻,殿里只剩下我跟“她”。
“郭子仪,”她忽然说道,“你说你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或者说刻意地避免去考虑。
“不知道……”我犹豫地说道,“也许……我会选择留下记忆也说不定。”
“真好。”她说道。
老夏单独留在里面,我也出到殿外。
上午的阳光,带来一点点暖意,我不禁深呼了一口气。
外头只有荆少云背着手,看着天空若有所思,其他人都不见了。
“出来了?”他问道。
“嗯。”我应道。
“今后的日子会更难啊!”他叹道。
历史记载:“民国十三年(1924年),在和溥仪及其余逊清皇室成员欢度中秋佳节后,瑾妃受了风寒一病不起,五天后因情况恶化而死在永和宫,享年五十一岁,并以端康皇贵妃的身份,下葬于光绪帝的崇陵妃园寝,谥为温靖皇贵妃。”
同日,妙灵临盘,产下了一个女儿,我的女儿。
逊清小朝廷处在风雨飘摇中,连“瑾妃”的丧葬最后还是其生父实在看不过去出钱办的。
而同时的中华大地,也进入了风云变幻的年代。
9月14日,曹锟特任颜惠庆为国务总理,改组内阁。
三天后即9月17日,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隆隆的炮声京畿可闻。
双方反复拉锯战斗一月余后,原本隶属直系的冯玉祥突然发难,推翻并囚禁了直系总统曹锟,改组内阁,并电邀孙中山入京主持国家大计。
逊清小朝廷自然也不能幸免,11月5日,溥仪为首的逊清皇室被冯玉祥派兵逐出紫禁城。
京城外的隆隆炮声依然隐约可闻,京城内不时跑过的军人马队,都使得京城里一片愁云惨淡,人心惶惶。
店里暂时也没多少主顾还有心思过来,所以我索性给伙计们放了假,让他们各自归家照看家人,待局势稳定再上工。
这天,我坐在大车上,由老夏赶车,往京郊而去。
我此行,是为了“谒陵”——刚刚下葬的“瑾妃”的陵寝。
大车颠簸了甚久,前头赶车的老夏没有说话,而我也在思潮起伏。不知过了多久,我察觉老夏停车,才发现已经到了。
昔日的皇家陵园此时已经风光不再,少有的几个年老守卫也只是傻愣愣地发呆,完全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何况老夏身上也穿着清宫服饰,那是有品级太监的装束。
我反而没有再穿上那套“五品顶戴”,而此后我也没有兴趣再去穿起。
荒草萋萋,唯一较为整洁的是新下葬的瑾妃墓。
老夏长跪在地,我也没有干涉,只是看着墓碑出神。
我脑海里还不断回想起“瑾妃”仲慧乔跟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要是回去了,咱们试试谈个恋爱如何?”
在度过了二十余年的岁月后,她的这句话,仿佛令她又回到了青春少女的时代。
不过我知道,她回去以后,哪怕是她的身体是个年轻女孩,她的思想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也许像她说的,把这二十多年的记忆洗掉,从头再来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吧!
站在荒草间,我忽然很无厘头的想到,这年头,也许只有这荒草才能够无忧无虑地生长了吧?
“老夏,”我忽然心血来潮地开口问道,“你相信轮回吗?”
“不晓得,”老夏长身缓缓站起说道,“但咱觉着这冥冥中自有天意。咱是上辈子做了孽,就求着修个福分,下辈子托生在好人家。”
“是罢,”我出神地说道,“托生在普通人家挺好……真的。”
我拿起带来的香烛,用洋火点了,插在坟前。
何谓生?何谓死?身死息存则何如?
寒风凛凛,只有沙沙的落叶声似在回答,也似在叹息。
11月10日,孙中山在粤发表《北上宣言》,提出召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的主张。三天后,孙中山偕宋庆龄等离粤北上。
11月24日,段祺瑞宣布就任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张作霖入京,奉军万余开赴北京。
就在我以为可以“静观其变”的时候,居然有人找上我了,还不止一个。
头一位是上次那位民国的代表郭先生。
我正想着他的上头“曹大总统”不是刚刚被赶下台么,我这个“前总统顾问”的身份怎么都该卸了吧!哪成想他表明来意,却是为新任“临时执政”段祺瑞而来。
原来换老大了啊……
这次这位又邀请我参加“段执政”的工作,因为要跟南方的孙先生谈判。
老实说我根本想不明白我这人何德何能让两任“大佬”都惦记,而且我自己根本也对此兴趣缺缺。
也因此我坚决说明我自己“心灰意冷,去意已决。”这烫手的山芋还是尽早扔了的好。
看见郭先生怅然若失的样子,我实在也不怎么忍心,于是他临走前我吩咐了取了一幅“四季平安”的刺绣来送给了他。——虽然他没有完成“任务”,但交个朋友也总是好的。
这另一位我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那天我店里的门板又有人拍门,留守的顺喜去开了门,结果就迎进来了这位……
“谢老板?”我诧异地说道,“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没错,这位就是之前来指明订十挂“春宫图”帐子,后来被我“巧妙”(我自己认为的)化解的那位黑黑胖胖的谢老板。
“谢老板,”我抢先说道,“咱店里近来不开张,您多担待。”
天知道这位爷这回又想出啥古怪的要求来……
“怎么地?”他笑着问道,“这儿是不欢迎咱么?”
“哪儿能呢!谢老板笑话了!”我忙答道。
希望他这次提的要求不要太刁钻才好……
“咱这次来,”谢老板环顾左右忽然小声说道,“是想请孙公子协助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