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上那一大叠报纸往墙角一放,我抽出了一张,在头版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北平日报》民国十一年六月十五日”。这时我忽然想到,刚才我不用买报纸的啊,明明只需要问报童借一份看一眼报头就可以了……我的一块大洋啊……
算了,报纸上面登的新闻有些什么有用信息也说不定。我把报纸塞到包里,然后继续往前走。
热!很热!热死人!受不了了!
嗯,这里是北平,也就是后来的北京。我真希望这年代会有卖冰镇汽水的……可惜走了一路,除了些小食摊子,杂物店铺,好像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在现代,我这时候肯定会赶快叫个计程车,冲上车吹吹空调什么的……等等,计程车……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前面的路旁,有个人力车夫拉车坐在路边阴凉处,不断用肩膀上的布擦着汗。看来今天都还没开张,神情呆滞的。
我想到了,这年代不是有人力车嘛!实际上就是计程车。坐车上让车夫跑快些,怎么也得凉快些吧!想到这里,我向车夫走过去。
车夫看见我来,马上跳起,弓着身问“先生要车?”
“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我,只好含糊应了,笨手笨脚地上了车。
“先生要去哪里?”车夫问。
去哪里?我怎么知道要去哪里?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呢!……
但总不能就这样子坐着,也太不像话吧。于是我说“随便去哪里,随便逛逛。”不管了,大不了又是一块大洋而已。再说按照我那个年代,计程车司机一般都比较话唠,这个年代的车夫就相当于计程车司机,应该能打听出不少话来。
车夫听了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问一句,转身开始拉车。
上了车,车夫缓缓地拉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可能天气太热,他长大口,嘴唇干裂,不断地喘气。就算是我自己,也被晒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勉力将那个装满大洋的皮包举在头上,权作遮阴。这令我又深切痛恨金钱(主要是那些“袁大头”)一次……
我这时深深地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个茶馆坐下舒舒服服喝茶呢!对!茶馆……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车夫的状态很不好,我很担心他会不会拉着拉着就挂掉了,到时候不会惹上人命吧?这可是民国十一年,看电视剧里面那些个巡捕都是些专业“敲竹杠”的主儿啊!恐怕我这袋子“袁大头”不够他们敲的几下的……
我正被太阳晒得胡思乱想,街上突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群人,铺子里的人也冲出来,用扇子遮着头,很多人在喊“有了凉风!有了凉风!凉风下来了!”
确实,有了那么一丝风了,太阳也没那么毒辣了。我正庆幸着呢,风忽然大起来,道旁的柳树条都被吹得乱摆。一阵风过去,天暗起来,灰尘全飞起来,我不由得又举起重重的皮包挡住口鼻(啊!这该死的“袁大头”!)。漫天尘土中,北面的天边出现了黑漆漆的乌云。车夫停了下来,向天边看了一眼,把车停住,上了雨布。
雨布???刚才太阳那么毒辣这家伙怎么没想到上雨布???让我晒了这么久???我心里开始不爽起来,差点要爆粗了。
刚上好了雨布,又是一阵狂风,半个天都是黑压压的乌云。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路旁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车夫赶忙上雨布,商铺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忙收拾摊子,行人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跑。就一阵子,街上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似得。
我心里升起一阵寒意,不知道怎么办好。
忽然一道闪电,豆粒打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啪啪掉下来。我只好把整个人都尽可能地缩在雨布下面,但也很难避免雨撇进来……
车夫的全身早已经湿透,只能一步一步在小腿深水里挣扎着向前拉去。人力车随着他,在大雨中缓缓漂流。过了一阵,雨小了些,车夫直了直脊背,吐出一口气,转身对我说:“先生,避避再走吧!”
避雨?这大街上哪里可以避雨?大哥你在耍我?
虽然说是雨棚,但因为破旧,根本挡不住多少雨。我的身上都湿答答的,正浑身不爽呢。听到这话,我马上怼了一句“快走!你把我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车夫没说话,太大雨我也没看到他脸色。过了一阵,他转身,继续把车往前拉。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失落,想起来我的话确实也太过分了些……
“麻烦送我去找家旅店吧!”我大声说。
车夫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蹚去。终于,人力车在一家旅馆前面停下。我赶紧下车,躲到旅馆的屋檐下,回过头,车夫对我说“五个铜板,先生。”
我心里苦笑,看来民国底层的百姓确实过得不怎样,都赚的辛苦钱。于是我又从皮包里摸出一个大洋,递给车夫。车夫楞了一下,然后说“先生,请问有零钱吗?”
我摆摆手,说“不用找了,这么大雨你赶紧去吃碗热面条吧。”
车夫又楞了一下,也许是我刚才在车里态度不大好,跟现在的反差太大了吧。
车夫转身想走,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又转身说了句话。
因为雨太大,我没听清,问他“什么?”
车夫放大了声音:“先生如果以后要用车,可以找我,我就在这附近。”
哦,是这事。我应了,又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祥子,别人喜欢叫我骆驼祥子。”
这个名字如同晴天霹雳一样惊醒了我。我的天!是他!一瞬间,我脑海中出现了被语文老师支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