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慧乔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了几天。
那天皇上说完那句话以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她相当担心这位冲动的陛下会不会跟老太太来个“图穷匕见”什么的,历史就被改写得一塌糊涂了。
她背过《穿越者守则》,知道强行改变历史是穿越者的禁忌之一。严重情况下甚至会导致时空易位,影响着自己的时空存在。
万分无奈之下,她只好继续下棋打发时间。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她下得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反而棋路变得莫测起来,甚至居然还赢了小春子一局——当然了,依然是在小春子让了五子的情况下。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发愁……
幸而过了几天,一切都还像风平浪静。她想要是皇帝真把老太太那个了,这时候的“行宫”里还不得天下大乱啊,于是就渐渐放下心来。
天气渐渐凉了,房间里面也添上了暖炉,用的是细炭。
这些天她下棋下得渐渐也有些慵懒,于是想到何不找些书来看?她跟妞姐一说,不多时就有人送了一堆书过来。
她略微翻了一下,发现这些都是些什么《大学》、《中庸》之类的,还都是竖版书。虽然历史上明清时期小说发展得不错,可她也实在不敢开口要,恐怕提出要这些书跟自己“瑾妃”的身份不符,于是也只好耐着性子翻开这些书了。
翻了几天书,她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脑子僵化不说,视力是铁定要直线下降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僵头僵脑的东西不看也罢……
某天,她忽然心念一动,把妞姐叫了过来。
“娘娘有何吩咐?”妞姐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神态。
“嗯……你能否去帮我找找‘王阳明’的书?”她小心地说道。
妞姐难得地稍微一愣,说道:“奴婢实在是书读的不多,能否请娘娘写个条子,咱去问问。”
仲慧乔苦笑。
其实在问出口之前,她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过姑且一试罢!
等到妞姐送上毛笔的时候,她感觉更尴尬了。现代的时候,她倒是学过点毛笔书法,不过那都是在小学的时候上的兴趣班。这都一百多年没碰过了(现在离现代不正好一百多年嘛),鬼知道自己能写出什么来……
她现在实在是骑虎难下,不过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就在她战战兢兢地在纸上写下了“王阳明”三个字后,妞姐忽然“哦”的一声。
“遭了!”她心里想到,“妞姐以前肯定是见过‘瑾妃’的字的,我这字恐怕不像啊!”
妞姐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态,跪下说道:“娘娘的字大有进步,可喜可贺。”
什么鬼?难道这瑾妃本尊连自己的小学生水平都不如啊?她大为好奇。
不过她觉得现在不宜再深究下去,点点头把字条递给妞姐。妞姐起来接过,一躬身就出去了。此后好多天,似乎都没什么消息。她也没抱多大期望,于是继续百无聊赖地翻那些“经典”的竖版书,偶尔下几盘棋打发时间。
这天,妞姐忽然拿着一张字条进来——她认得就是她那天写的那张纸条。不用说,她心里都猜到找书的结果了。
“回娘娘,”妞姐恭恭敬敬地把字条放在桌面,语气里难得带着不安,“奴婢愚钝,到处问遍了都找不着娘娘要的书。”
她点点头,报以微笑道:“不妨,我也是一问而已。”
“皇上驾到!”
她很奇怪皇帝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只好“接驾”。
待皇帝进来坐定,他忽然看到了桌面的字条。
“阿瑾你这些天在做甚呢?”皇帝问道。
“回皇上,臣妾只是在读些书而已。”她小心地挑选着字眼。
“就这些个书吧?”皇帝随手拿起一本《论语》翻看。不过在她看来,这位陛下也颇有点兴味索然。
“是的。”
“还听说你这几天差人找什么书来着?”皇帝道。
啥?看来妞姐真的很用心地到处打听啊,连皇帝都知道了?……
她还没回答呢,对面这位就拿起桌面的字条问道:“就是此人吗?”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这皇帝的语气好像不怎么地啊,她明显感觉出来了。
“臣妾不才,正是此人。”她这些天已经变得“乖巧”了,忙跪下说道。
“此人啊,听说是前朝的一个什么儒生?”皇帝道,“怎么阿瑾你忽然感兴趣起来了?”
她心里在苦笑,看来这时代的人还真是闭塞啊。她决定把心里憋的一些话说出来。
“回皇上,臣妾斗胆问一句,不知皇上如何看待洋务之事?”
皇帝明显没料到她突然会这样问,明显地愣了一下,略一沉吟,恨恨地说道:“这些个奴才办事,花了这许多钱,搞了这么些枪炮,到头来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果然皇帝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她心里在叹息。
“枪炮是好的,只是人没用好,”她小心翼翼地挑选着字眼。
“那些狗奴才!”皇帝又骂道,“光会领赏,听见炮响一个个跑得比兔子快!我看确实需要把他们抓出来砍头方可!”
“皇上,据臣妾所知,”她接着说道,“将士并非不用命,只不过枪炮也需要长期花钱保养。再好的枪炮,没有保养,日子久了也会失灵啊。”
“果真如此?”皇帝听到这一番见解似乎有点惊讶,问道,“阿瑾你又是如何得知?你从前可不怎么关心这些个事情的?”
“很多事情,须得从下边的人那里才能听到。”她故意似是而非地说道。
皇帝没有接话,似乎在消化她的话。
“前些年的黄海之战,不知皇上可还记得?”
“如何不记得?”皇帝的脸似乎有点抽动,“堂堂水师,竟败于蛮番小邦,简直是我天朝之耻!”
“舰队的将士们已然尽力,奈何敌人枪炮军舰比咱们更好……而敌人统帅,皇上可知是何人?”她问道。
“蕞尔番人,我如何知道?”皇帝被问得似乎有点不自在。
是时候了,她下定了决心。
“此番将名为东乡平八郎,”她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此人身上常带一印章,上书七字,乃‘一生伏首拜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