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鬼丫头!”慕容泽低斥了一句,唇边继而绽出一抹笑容,眼睛接着往文书扫去,越往下看,他的眉头就越深琐。
“阿音定是在这个栖真观遇到了什么危险,才大费周折地写下这份文书,调兵去给她自己报仇……唉,这个小东西啊。”慕容泽轻叹着摇摇头,慕容音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却是与她母亲的宽和从容大相径庭。
谦伯的神色也由惊喜转为担忧,迟疑着道:“那您可要进宫将此事告诉皇上?郡主她现在应当不会有事吧?”
“她还有心思替自己报仇,想来没有什么大事,你马上去传书在各地寻找的人,让他们集中往落水城一带,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到带回来。”
“那您可要进宫去向皇上通禀此事?”
慕容泽淡淡看了谦伯一眼,道:“音儿私刻官印,又假冒我的命令去调兵,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当真要计较起来,也有她的罪受。宁王还未出征,此事若是让宁王那边知道了,肯定要大做文章。皇兄虽向来偏袒音儿,但我不能将宝全押在皇兄身上,再说……皇兄身边,还有个皇后。”
“本王是要让人把她好生带回来,而不是抓回来……调兵的这糊涂账,还是算在我头上吧……让子歌他们动作快些,音儿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遇着歹人该如何是好?还有,发文给方逸斋,让他把这件事情报刑部。”
“是,”谦伯转身正要离开,却又被慕容泽喊住。
“把公文拿来,我再看一遍。”
慕容泽方才看清是慕容音的笔迹后,对内容便不大关心,此时忽而想起个中几句话,觉得十分紧要。
这回他看的是方逸斋送上来的那一份,顺带还看了口供的抄本。嗯,部分贼人逃脱、匪首逃脱……那就是说,这个方逸斋带着近千个兵,竟没能把几十个作乱的贼子一网打尽!
“无能。”
慕容泽又接着看下去,看到最后,他已确定一件事——官府中有同党!
“这个自作聪明的方逸斋啊……”慕容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文书轻摔到桌上,“这些年,朝中这些官员,个个汲汲营营,只想着谄谀献媚。音儿假借我的印调遣他,他定然会多心,觉得这是本王在借他的手铲除异己,他想两面周全,却不知最大的变数就在他那府衙里!”
谦伯此时也早已听明白,这么大的暗娼所,上面怎么可能没有官员庇护?看来王爷这次,是想好好肃清落水城了……可怜那位方刺史,自以为圆滑处事,却不想直接被王爷评为无能……
慕容泽缓缓叹出一口气:“把文书打回去,告诉他,彻底查抄栖真观,对于逃脱的人,也要缉拿……然后查抄后的结果,上报刑部。告诉他,这件事情用不着畏首畏尾,出了什么事,本王给他兜着!”
“还有,音儿说栖真观牟取暴利,让方逸斋把这些年来他们赚到的黑银查清楚,以及他方逸斋府衙中的那个同党;本王看来,栖真观定然只是爪牙,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谦伯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睿王,慕容泽斜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查到最后,这事……会不会查到雍京里来?王爷您……可要三思啊……”
慕容泽无奈摇首:“本王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本王爱管这糟污事?只是音儿惹了这样的事情,本王说什么也不能不管。最后,还是要告诉方逸斋,逃脱的人一定要抓,不能再放在外边为非作歹。也去知会刑部,让姚沛棋对这件事注意些。”
“是。”
睿王府中的一只只信鸽接连投身天际,也就在公文送进睿王府的时候,一只信鸽扇着疲累的翅膀,落到宁王府的中庭上。
自从当日燕帝下旨决定发兵大魏后,宁王便忽而变得忙碌起来,整日奔波在兵部和王府之间,早已没有心情去管其余杂事。
但今日接到这封传书后,宁王府的书房中就不断传出慕容昭的咆哮声。
“滚!好好的暗门子,怎么会突然被封!底下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手脚就那么不干净吗!”
“不是……王爷,这怪不得兄弟们。”
“难道要怪本王!少了暗门子的生意,本王要断多少财路!”
“王爷,是睿王府的文书,还有方逸斋……”
“睿你奶奶的王府!睿王本事就那么大?他三天前才从氐族回来,怎么可能四天前发出文书!”
……
当日从栖真观中逃出的马老三与宁王府的季管事并肩站在宁王跟前,从观中逃出后,祝二娘便将他派来报信,一路伪装来到雍京,马老三早已是战战兢兢。
“小的万死不敢骗您啊,真是睿王府下的令……”
见宁王投来疑问的目光,马老三竹筒倒豆般便将当日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城中官员如何报信,他们又是如何逃走,事无巨细……
宁王时而点头,时而眉头深锁,他已将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猜测,那就是,睿王府真的已经和怀王结为一党,如果说以前针对慕容音的算计都是小打小闹,那么此次拔掉栖真观,就是睿王府送给怀王的一份大礼!
宁王已处在极度愤怒的边缘,一双眼睛好似要喷火。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向来中立不倚的睿王会在今年突然和怀王联手结盟,几个月前自己在正阳宫水榭上轻薄慕容音确实是自己的错,可那也是慕容音变卦在先!
慕容昭实在想不通……只能将一腔怒气都撒到下人身上。
只是他想破脑袋都不会想通,栖真观之所以被封,完全是慕容音无心插柳,至于睿王府为何会突然与他为敌,那就更离奇了。
宁王怎会知道慕容音乃是重活一世,又怎会知道自己乃是她和薛简姻缘之路上的一大绊脚石呢?
“王爷、王爷?”
马老三见宁王暂时陷入沉思,斗胆喊了一声。
“滚!都给本王滚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