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光白,你真是个愚蠢软弱的懦夫!”欧向宁俯身欺近顾光白耳边,压低声音,手指向下,在顾光白腹部中线的剑突下三寸处,屈指发力,一个寸劲,顾光白痛苦地弓起身子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欧向宁冷哼一声,扔开他,转身走向凌悠然:“还有什么东西要拿?”
凌悠然看着顾光白蜷缩起身体跪倒在桌边抬头望过来,闭了闭眼,低头飞快地捡起散落的照片和相册,说:“没有了,我们走吧。”
“嗯。”欧向宁没有说话,接过她收得凌乱的照片,伸手环住她的肩。
凌悠然身体僵了一下,随着他往外走。
“光白哥哥!”身后传来凌悠娴带的哭喊声,“光白哥哥,你怎么了?”
她想回头,又生生忍住,眼前的视线模糊成一片,直到坐进车里,顾光白最后那苍白的脸上、脆弱中又充满希冀的眼神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年的事故之后,她忘掉了所有的事情,在病房里醒来时,见到的也是那样一张脸,也是那样一双眼。
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是谁,他小心翼翼地守在病床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帮她回忆他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他说:“悠然,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带你去荡秋千,太紧张害你从秋千上摔下来,你哭得好惨,我被爸爸骂得好惨。”
他说:“其实,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想把你带回家里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
他说:“就算所有的人不在了,我也会在身边陪你。“
他说什么她都信,因为,她觉得这世上,除了父母,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墙垣倒塌时将她扑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撑起那一方可以等待救援的空间。
虽然奶奶一再反对他们交往,他们还是像所有遭到家长反对早恋的少年一样,约好时间,约好地点,在家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溜出家门,在约会的地点隐秘而开心地见面。
她还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她把从家里带出来的指环谨慎地从包里取出来,说:“这是我爸爸妈妈的订婚戒指。”
“是要送给我吗?”顾光白问,笑意温和。
“嗯。”她用力点头,“我希望我们能和爸爸妈妈一样,恩爱一生,生死与共。”
“傻瓜,说什么生死。”他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在她耳边叹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伤害。”
那一瞬间,她的脸埋在他怀里,感觉世界是如此幸福而美好,事故和失忆带给她的痛苦和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指环后来串在他们一起订制的项链上,贴在胸口,片刻不离。
她到现在都记得,她帮他把项链系上时,他说:“悠然,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可到底,他还是离开了,走得那样决绝,不容她有丝毫辩驳的机会。
凌悠然擦掉眼泪,拿出自己颈下的指环,凝视片刻,抬手解下。
悠娴说得没错,他们回不去了。不管她如何不舍,不管她如何眷恋,他们都回不去了。
她将两个指环串到一起,收进包里,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爸妈的遗物?”
没有人回答她。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奇怪地转过头去,发现欧向宁闭着眼靠在车座里,眉心间有一丝疲累之色。
“欧总已经三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傅越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声说,“今晚九点到凌晨还有一个跨洋的国际视频会议。”
“哦,那下车的时候再叫醒他吧。”凌悠然勉强自己笑了笑。她知道他很忙,但没想到会忙成这个样子,那还花时间去接她,陪她一起回凌家干什么?
她打量着身边的男人。那眉眼纵使闭上了也很难让人感觉到柔和。眉峰英挺而强硬地飞起一个角度斜入发鬓,黑如墨染,齐如刀裁。眼睫浓密但不纤长,合起时投下浓黑的弧形阴影,像是睡着了也在看着你。鼻梁挺直的那一线异常出色,让侧脸的轮廓完美得如同刀刻。薄唇抿出一道平直严肃的唇线,有种禁欲式的性感,不笑时永远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和顾光白完全不同,这男人像她在博物馆看到那种古代的长刀,乌金乌鞘,冷沉坚硬,修长锐利,即使经过了时光的沉淀,收敛了刃口的锋芒,你依然可以想象得到刀锋出鞘会是何等锋锐慑人,嗜血夺命。
凌悠然捂着心口向后挪开一寸,靠到车窗上。她觉得这样的男人很危险,靠得太近一定会受伤。
事实上,他今天引而未发的杀意已经让她感觉到害怕,她不知道他对顾光白做了什么,然而顾光白痛苦地样子她看得一清二楚。
顾光白不是弱不禁风的病弱少年,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同样的身形高大,身材匀称,在欧向宁手下却毫无还击之力。
凌悠然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触怒了他,后果会是怎样。
她不过是个只会拿画笔和修复刷的女人,既没有天生神力,也没有功夫傍身,欧向宁一只手足可以让她动弹不得。
“傅越,车门锁上。”欧向宁突然皱了皱眉说。
“是!”傅越应声,把车门的中控锁打开,锁死。
凌悠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抓紧手里的包:“你、你别生气!我、我不看了,我不会影响你休息。”
欧向宁睁开眼,黝黑深邃的眸光一转,带着几许不悦:“你想干什么?”
“不、不想干什么。”凌悠然胆战心惊。
“不想干什么你一直往车门边上挪什么?”欧向宁的声音有显而易见的怒意。
“我、我……”凌悠然话哽在嘴边不敢说,她直觉她说了实话他一定会更生气。
“你什么?”欧向宁直起身子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车门打开掉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凌悠然疑惑地抬头。
欧向宁大手捏住她的下颌,向后一转,她看到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搭到门锁上的另外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