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到到墓园,天已经黑透。
墓园的大门深锁,墓道上幽幽的亮着路灯,但在这种天气里照不出多远便被夜色完全吞没,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欧向宁不想和守夜的废话,退后些许,一个跨步纵身而起,利落地翻过墓园尖锐的铁栅栏,落进墓园的空地。
拿出手机,点亮手电筒,欧向宁穿过一排排坟墓一点一点搜寻,终于在一个阔大的合葬墓前,找到了依着墓碑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凌悠然。
他关掉手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墓碑上“先考凌博、先妣徐姿”的字样,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发丝。
凌悠然似是察觉到有人,慢慢抬起头来,看到他怔了怔,说:“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为什么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明明我的名声更容易招人攻击。”
男人的眉眼经过雨水的冲刷越发深浓,在被夜色衬得近乎苍白的脸上,黑如墨画,灿若星辰,此时藏尽锋芒只余岁月沉淀后的深沉,有种令人沦陷的幽深与专注。凌悠然不敢再看,垂下头,偏开脸,低声道:“因为,我当时被迫去和你相亲,的确存了不好的心思。我想,既然不能反抗,如果能攀上欧家这棵大树,也许,也许……”
“也许可以利用一下,是么?”欧向宁道。
“嗯。所以他们说得也不算错,我是立心不正,只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给你惹这么大麻烦。”
看到她颤抖得近乎痉挛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欧向宁心下微沉:“你想干什么?”
“欧总,我们结婚是各取所需的合作,照现在这样下去我只会拖累你,不如,我们……”她闭了闭眼,想要把那三个字说来。
“不可能!”欧向宁打断她,沉声道,“凌悠然,领证三天就离婚,你是觉得我欧向宁的婚姻多不值钱?”
“不是的,欧总!”凌悠然道,“就是你的婚姻太值钱了,我不想变成一个单方面的受惠者,你明白吗?而且,闹成现在这样,你父母不会同意的。”
之前他们说过,这段婚姻除了双方家长,不向外公开。不过,根据后来欧向宁的表现,凌悠然觉得他可能连父母也没有说,眼下视频都闹到了网上,欧家人不会不闻不问。
欧向宁伸手扣住她的脖颈,迫使她仰起头来和他对视:“谁告诉你,你是单方面的受惠者?还有,我们结婚你是要嫁给我,还是嫁给我父母?”
“我……”对上那双深黑的眸子,凌悠然忽然语塞。
“你和我结婚,就帮我挡掉了所有别有用心的亲戚,塞女人给我的算计,懂吗?”
“哦。”确实,欧家大少奶奶这个位置诱惑力太大,先不说外面多少女人想要上位,像欧家这种大家族,各种牵扯勾连的亲戚哪个不愿意那个位置上是对自己有利的人。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欧向宁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男人吗?
然而,欧向宁不给她机会多做思考:“现在回答我,我们结婚,你是要嫁给我,还是嫁给我父母?”
“当然是你。”凌悠然说完,咬住嘴唇垂下了眼帘,耳根有些不合时宜地发热。
“那就交给我,不管是我父母,还是视频这件事,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听着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凌悠然如同被蛊惑般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发觉欧向宁三言两语间把她的角色转换得就像一个担心恶婆婆棒打鸳鸯而得到丈夫安慰的小媳妇。
望着她眼睫低垂的乖顺模样,欧向宁微微向前倾了倾身,终是克制地收回放在她颈间的手,低声道:“起来,跟我回家,这里不能过夜。”
“嗯。”她扶着墓碑起身,但长时间在大雨里保持一个姿势哭得太狠,又没有吃过东西,猛然起来,眼前一黑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有炙热的体温透过冰冷潮湿的衣料传递过来,让她在雨夜里瑟瑟发抖的身体想要靠近,心跳慌乱到手脚无力。
温热的大手贴上她的额头摸了摸,而后她感觉到身体被放低,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进他怀里,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须臾,一块带着温度的东西放进她嘴里,凌悠然下意识地张嘴舔了一下,甜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带着丝滑的触感在口腔里融化,却勾起身体最本能的生理欲望,想要索取更多。
欧向宁一手抓着凌悠然的包搂着她,一手拿着一块开封的巧克力,垂眸凝视凌悠然毫无血色的小脸片刻,低头衔住手里的巧克力又掰了一块送到她唇边。
感觉到她急切地纠缠上来,连他唇齿间沾染的星点也不肯放过,欧向宁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不轻不重地勾住凌悠然越过雷池的柔软舌尖蹂躏一番,欧向宁放开她,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包起剩下的半块巧克力收进风衣的口袋。
血糖低了不好,升得太快同样不好。他一向很有分寸。
几乎就在巧克力落进口袋的同时,欧向宁看见她纤长的眼睫宛如惊起的蝶翼般颤了颤,翩然扬起,夜色下优美得如同一幅画。
“醒了?”他修长的手指抵住她白皙光洁的前额,阻止了她要起身的动作,“再躺一会儿,别又晕倒,你血糖有点低。”
“哦。”凌悠然不能起身,躺在他怀里又实在尴尬,只能偏开头没话找话说,“雨好像停了。”
“嗯。”欧向宁坐在台阶上,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里,似乎不想进行这个话题。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欧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找的总是能找到。”凌显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忙于送他走,并没有告诉他凌悠然具体在哪个墓园,他找遍了A市的四个墓园最后才在这里找到她。
“那如果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到呢?”凌悠然问。
欧向宁收回视线,眸光冷沉地看进她眼中:“那就是对方根本不想让你找到。”
“原来是这样。”她勉强一笑,别开了眼。
对呀,原来是这样,不然为什么顾光白一直还在用原来那个手机号,却从不和她联系,让她四年来每一条消息每一通电话都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