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永十年正月廿六,巽帝轩辕聿为夜帝百里南饯行设宴于凤仪临水汀。
与席的除了巽朝的重臣,亦包括夜国的使臣。
而夕颜会随轩辕聿一并出席。
夕颜所着的礼衣依旧是雪色的,只是,这抹雪色里,用银丝勾勒出朵朵夕颜花。
是的,夕颜花。
可,她并未再用那枝夕颜簪花。
因为,她想,她或许知道,这枚簪花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她不会再用。
哪怕,这是慕湮最后一次予她的礼物,却因了那人,实际这份礼物,带着别样的意味。
但,彼时的她,并不知晓。
才醸就如今的阴差阳错。
念及此,她只能淡淡一笑,带着些许苍茫的味道。一笑间,发髻只梳望仙九髻,高髻下,她的容颜与进宫前并无两样,虽经过一场风寒,不过下颔略尖而已。
可,她知道,一切,再回不去了。
纳兰府,无忧无虑,恣情快乐的纳兰夕颜,不会有了。
蒙上半幅同色面纱,起身,上肩辇,往凤仪临水汀而去。
甫到凤仪临水汀,轩辕聿的御辇方缓缓行来。
她早下得辇,叩拜如仪。
馨香味袭来时,那抹明黄出现在她低垂的眸底。
离秋说过,这种馨香,叫龙涎香,是帝君所专用。
有很多东西,都为他一人所专用。
包括,这后宫,加上今年所选入的十四名美人,如今已有的三十八位嫔妃。
即位十年,三十八位嫔妃,并不算多,因为,每年,都会有嫔妃死去,虽然,每年都会有选秀。
可,活得过两年的嫔妃很少,活得过五年的嫔妃更少,能活过十年的,不过俩位。
其中一位就是这宫内唯一诞有公主的周昭仪,以及一名被废入冷宫的莞才人。
禁宫的残忍,由此可见一斑。
而她,没有路可退了。
就象现在,随着轩辕聿极淡的免礼声,她抬起螓首,阳光洒下的金色晖华映于她的姣美的脸上,亦带出她盈盈的笑意。
轩辕聿原本含着冰冷的眸子,随着她这一笑,稍滞了一滞,她看到,他漆黑的瞳眸后,那抹幽蓝的光泽,依旧是那样清晰,这抹清晰里,她知道,必是化不去的寒魄。
只那寒魄,她纵能看懂,却是不能去触及的。
能触及的,也惟有他朝她递来的手。
她搭上他的手心。
这是,他和她第一次执手相携。
不过,全是因着礼仪的的需要。
不过如此。
他牵着她的手,向凤仪临水汀步去,一众的宫人,簇拥在他们身后,黄澄澄的华盖,笼于她的头顶,也遮去那冬日的暖阳,在她脸上,投下些许的阴影。
而,这些阴影,怎抵得过她心底的呢?
凤仪临水汀,建于宫内的凤仪湖上,分上下两进,两进各建有一座气宇轩昂的水榭,两进的水榭间,则由一座玉石桥相连。
下进的水榭内,此时,早坐了一众臣子,随着御驾抵达,纷纷叩跪行礼,而轩辕聿牵着她的手,从玉石桥上走过。
她跟着他的步子,始终落后他半肩,并不越前。她略侧眸,能看到他的脸微微昂着,漠然、雍容。
但,不过一瞥,她便将脸低下。
直到走上九层台阶,来到临湖的上进,他松开她的手,早有太监尖利的嗓子在她耳边响起:
“夜国国君驾到!”
她返身,长长的曳地裙摆,在地上旋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弧度尽处,她微抬的眸华,看到,垂挂着明黄帐幔的那端,玉石桥上。
翩翩走来的夜帝。
身着一袭烟水蓝袍裳的夜帝。
他的眼睛蕴涵着最明莹的光华,风将他的袍角吹扬起,他就那么飘逸若仙的走来。
若说,轩辕聿俊美无俦,那么,绝代风华用在夜帝身上,也是不为过的。
是的,他虽是一名男子,却当得起这四个字,绝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