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蕾说:“醒来后,我觉得很口渴,于是我起来去喝水。”
“喝完水,我要回到床上,却忽然被某个东西堵住路了。我虽然看不到站在面前的是什么东西,但我能感觉到很像是个人。”
我忍不住要问话了,我说:“你晚上起来喝水不开灯吗?”
“我开了啊,喝水的时候开了,喝完水,我关了灯,摸黑走回自己房间的。我自己家,我闭着眼睛也找得到床在哪。”小蕾说。
“我刚才说了,城市里即便没开灯,窗外也会有光亮照进屋子的。”我说。
“的确有光亮照进屋子,所以我才说我虽然看不到站在我面前的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像是个人。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就像第一次见鬼那样,它明明捏着我的手,我却看不到它,它就在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我能感觉到那种来自它身上凉飕飕的寒意。不知道你玩过一个游戏没有,让人用手指在你鼻梁面前打钩,虽然手指不触碰你,你却能感受到那种力量,我当时就是那样的,虽然我看不到它,它也没碰到我,但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小蕾说。
“继续说。“我说。
“它说话了,声音很低,含糊不清的,它说,‘我的心是你的,我的魂是你的,你是我的。’,我非常害怕,我就那么僵住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最终,它就那么凭空地消失了。”小蕾说。
“这是第二次撞鬼。和第一次没什么太大区别。都是看不到,能感觉到。”我替小蕾归结了一番。
“是的。这是第二次。”小蕾说,“每次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始终没看到他,但我感觉到它的存在了。除了感受,还有声音。”
后来,我没有让小蕾把她所有遇鬼的经历都说出来,我对她进行了一番心理暗示,暗示她那东西是不存在的,我不知道能否起作用,我认为这女孩一定是因为现实压力太大,或是经历了某事留下了心理创伤,具体怎样,还得多聊几次,我才能找到原因,也才能为她设定治疗方案。
今晚,小蕾说那个东西又出现了,同样,她看不到脸,但她得到了一件它留下的东西——一件土黄色夹克。
虽然,土黄色夹克让我想到了那个怪男人,但实际上,我知道我把土黄色夹克和那个怪男人联系起来,是不理智的。
包括我把小蕾上次送来的那双磨毛皮鞋同那个男人联系起来,也是不理智的。
如果那双磨毛皮鞋是那个怪男人的,那他来我工作室的时候,为什么脚上还穿着一模一样的鞋子。他有两双磨毛皮鞋,且都在同一个部位留下了脏印?
怪男人说他也撞鬼了,而且他给我看的他拍到的鬼的照片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小蕾说的那个鬼和怪男人衣着一样。
那个鬼和怪男人长得一样,穿的一样?同时缠上了小蕾和那个怪男人?
那个怪男人就是鬼,他缠上了小蕾,如果他不是鬼,为什么他进入我的工作室,经过了前台,思嘉说没看见有人来?
我的脑子乱哄哄的。
迷迷糊糊地,我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晨七点。我得起来了。
我要去参加杨苏的葬礼。
我找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穿上。尽管一夜没怎么睡,但心情很差,甚至感受不到疲倦。
驾车一个半小时,到了墓地。
杨苏家是信基督教的,她的葬礼举行得比较西化。由牧师主持。
杨陌驰见到我,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我看不到墨镜后他的双眼,但我听得出他的声音很疲乏,应该是操劳了好几天了,精神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
我一直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知道,在场,最伤心的人是杨苏的父母,如果我哭得太厉害,会煽动他们的情绪,令他们更加难过。
我本想告诉杨陌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忍了忍,还是没说。
看着苏的棺材一点点落入墓坑,我的心越来越沉,第一铲土撒下去的时候,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地滴了下去,不管怎样也收不住。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没有经历过亲友死亡的事件,原来那句话是对的,除了亲友离世带来的痛苦是真实的,其他一切的痛苦都因个人价值观而起。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致了。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内搭黑色衬衣的男人朝我走了过来。他拽了我一把,拖着我走了五米。
“干什么?”我问。
“不要站在那里。”他说。
我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肩膀稍稍有点宽,身材比例很好。看起来他的年龄应该比我小一点,面部皮肤很紧,脸色苍白,白得有点吓人,像纸张那样,头发短短的,修理得整齐清爽。
他的面部轮廓很立体,但又很柔和,嘴唇薄薄的,鼻子长得最好看,剑眉搭配深邃的眼睛……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帅的人。
但,这个男人,发色是花白的,不知道是故意染出来的,还是天生的,但这种发色在他的头上出现并不显老,仅仅增添了一种沧桑的气质。像一个过早成熟的少年。
我不想问他为什么,也没有时间询问他的身份,因为另一件事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个英俊的男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味来,就是那种混合了血腥味的潮湿泥土的气味,非常复杂的味道,那种对我来说象征着灵异的味道。
“你……”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了。
“你好。我叫李宿。是杨苏的朋友。”他说。
杨苏的朋友?
杨苏的所有朋友我都认识,但我从没见过这个人,难道是因为太帅,杨苏有私心,不想介绍给我认识?
毕竟这是葬礼,不方便深究。
我礼貌地冲他点点头,没再多话。
李宿一直站在我身边,他不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人前来跟他讲话,他似乎对葬礼也并不那么关心,只是偶尔看看我。
我无心去搭理帅哥的目光,心情沉浸在悲痛中。
葬礼结束后,跟杨家的人道别后,我便驾车回家了。
临走前,我回头,看到李宿站在原地,望着我,我又返了回去,递给他一张名片。
我说:“也许你需要来我的工作室。”
我不觉得李宿有心理疾病,我只是因为在他身上闻到了怪味,才给他名片的。我莫名地觉得他需要来工作室找我。
一路上,我都在回味那种李宿身上的怪味。能让我闻到怪味的人,小蕾是第一个,怪男人是第二个,李宿是第三个。
回家后,我打了个电话给思嘉。
我问她:“你觉得小蕾身上有怪味吗?”
“没有啊。”思嘉说,“怎么了?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不会有异味的。”
思嘉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算了,我不想再问了。我知道的的确确,只有我一个人闻得到那种味道,我确认了,那就是灵异的味道。
我李宿肯定会来找我的,这种直觉很强烈。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四物!
是四物发来的信息,我很激动,立刻打开了那条信息。
“每个人的结果都是死亡,葬礼是一种告别仪式,想想你们一起有笑声的日子。”
我没回复,虽然我很期待他能给我发信息,但我实在不知道回复什么好。我不想说杨苏的事。
我拿着手机发呆。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葬礼……
对!就是“葬礼”两个字不对劲!
“周医生。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仔细看看你在社交网上发过的所有图片和文字,再比对一下四物跟你说过的话,有可能,有些事情,你并没有在社交网上发布,四物却一清二楚。有些事,除了一个能时时刻刻守在你左右的人,谁也不会知道的。既然他一直在你身边,你却浑然不觉,他不是鬼,又是什么?”
小蕾的话又在耳边想起。
我根本不可能在社交网上发布关于葬礼的任何信息。
我要参加葬礼,只有父母和杨家的人知道。四物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难道,四物真的不是人?他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知道我身边发生的一切?
不,我仍旧不相信小蕾的判断。
我立刻翻查自己的社交网信息,又对比四物的聊天记录看,的确有些地方对不起来,我并没有在社交网上公开过的事情,四物竟然也一清二楚!
就算有这些证据又怎样,我依旧不肯相信小蕾的话。
可能四物就在那个葬礼上,他看到我了,我没看到他,是因为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作为心理医生,我知道,我不能暗示自己小蕾的话是合理的,否则我就会彻底相信她。
反过来,我一直给自己积极的暗示,我告诉自己,四物可能是我身边的暗恋者,或者他是跟我关系很亲密的人,故意同我恶作剧。
但,那个葬礼上,没有跟我关系很亲密的人,亲密到知道我所有琐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