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股沟疝这样的手术，一般都是在病人疼痛不明显时才做手术。
这样的小事，主任不会不明白。
选择他却要求紧急手术，唯一能解释的通的理由就是这家病人家属不好对付。
医患问题严重的今天，我们这些做医生的，跟孙子别无差异。
“走吧！”我睨了一眼小李，把手机关机扔在抽屉里。
刚走到手术室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站在门外的一个男人扯住衣领。
“你今天一天都去哪儿了？我们家老爷子都疼成那样了，你这个主治医生居然找不到！”男人骂骂咧咧，如果不是身边的人拉扯，估计拳打脚踢不在话下。
经过身边人劝阻后，男人不甘愿的松手，厉声，“老子告你，好好给我们家老爷子做手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抬眼，面色清冷，整了整被他扯皱的衣服，推门走进。
站在手术室内，我边换衣服边思忖。
到底是谁说的，我们医生在做手术的时候就一定有红包收？
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一个红包都没见过。
唯一一次受贿，就是一塑料袋红枣。
据说那是病人家属乡下院里摘下的。
想的有点远，穿戴好，走进手术室。
麻醉师跟护士已经就位，见我进门，规矩的喊了声，“许医生！”
我点点头，看了眼面色痛苦的病人，“先麻醉吧，全麻！”
“许医生，全麻怕对您做手术不方便吧？到时候判断疝囊位置……”麻醉师老练，好心提醒。
“没有办法，病人都疼成这样了，局部麻醉根本控制不住他！”我淡着脸开口。
麻醉师了然，进行了全麻。
病人的疝囊存在嵌顿，拖延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导致疝内物缺血坏死。
虽然手术不算不大，但是这样赶鸭子上架，让我们这些医护人员都不免捏了一把冷汗。
一场手术，差不多做了三个半小时才做完。
接过小护士手里递过来的无菌擦汗布，检查了下手术无误，吐一口浊气，走出手术室。
等在门外的家属见我出来，全部围攻了上来。
刚刚在进手术室前对我疾言厉色的男人，更是不说二话再次拎起我的衣角。
“不是说疝气手术只是个小手术吗？前段时间我们邻居只用了两小时，你怎么这么久？你是不是看我刚才态度不好，在里面搞鬼了？”男人怒吼。
“松手！”我神色难看，不耐烦的开口，“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精神有病到二楼，这是普外科！”
“你这医生怎么说话那？”站在男人身边的女人也不悦的开口。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刚在里面累死累活出来，你们病人家属就是这态度啊！”我挑唇，温怒。
“你是医生，我们出钱，这就是你的责任！”女人叉着腰叫嚣。
原本在里面三个小时我就有些烦躁，如今他们这般无力取闹有些压制不住。
“这些话早说啊，你们这钱我还就不收了，普外科医生这么多，你找别人去啊！”我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一甩，掉转头跨步。
“大家快来看看，这就是A市医院医生的医品，让我们这些病人还怎么信得过……”女人站在我身后叫骂。
我脚步未停，回到办公室‘啪’的一声甩上门。
都什么事！！
我刚坐下不久，科主任的内线如期而至。
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开始科普式教育，“小许啊，你也是咱们医院的老人了，这种事情你还遇到少吗？你怎么能跟病人家属在楼道里面吵架？
现在病人家属手里拍了你的视频，你说这事……”
“需要我引咎辞职吗？”我冷声打断。
“你说你这孩子！”电话那头的人长叹口气。
“王主任，您还不到四十岁，咱能不这么老气横生吗？”我勾起唇角。
电话那头的人闻言，哑言，空闲了约莫一分钟，慈爱的话锋一转，“许安，我现在代表院长命令你马上去跟病人家属道歉！马上！”
我接着电话的手，被吼的顿了下。
还没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已经挂断。
老实说，我真有心在刚才脱掉那身白大褂的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人。
但是，想想自己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实在提不起那份勇气。
整了整思绪，冲着办公桌上的镜子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起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耸拉在脑袋走在楼道里，想着待会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小暴脾气。
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
汲一口气，推门而入。
“刚才的事情，是我太冲动了，我为自己刚才的不恰当行为道歉，不好意思！”
一进门，我几乎头都没抬，低眉顺眼，背诵着我们得罪病人家属后，千百年都不变的台词。
我话落，病房内鸦雀无声。
略微抬眼，却看到上半身裹着绷带，只披了件外套的陈森坐在我对面椅子上。
“许医生，你道歉的样子似乎不够诚恳啊！”陈森勾起唇角，戏谑。
“你怎么在这儿？”我冲口而出。
“许医生，我哥是来医院接你下班的，刚好听说你受了欺负，就……”丁轩插话，神色有些显摆。
“就什么？就来用你们地痞无赖那一招威胁人家？”我打断丁轩的话，落眼在陈森身上。
“不是，许医生，我哥……”丁轩急急解释。
陈森朝他摆了摆手，起身，从我身边走过，沉声说道：“不识抬举！”
陈森走后，我看着受惊的病人家属继续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许医生，其实您没做错，是我们太不懂事……”叫嚣过我的女人弯腰赔礼，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看着病人家属已经被陈森吓破了胆。
我知道，此刻，多说无益！
从病房出来。
陈森倚在墙壁上，嘴角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我走过去，从他嘴里夺下，“陈律师，大病未愈不好好养着，来医院找晦气？”
“许安，你怎么这么薄情？”陈森靠过来，身上的绷带沁着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