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的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府第,目光无比平静,似乎她的心里,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她从小就长在温柔富贵乡中,锦衣玉食,尊贵无比,谁曾想到人到中年,却落了个两手空空的下场。
“夫人,外面冷,回去休息吧。”那侍女劝道。
“剪风。”夏夫人冷冷地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至今未嫁,如今却落了个现在这种地步,我对不起你。我还有点贴身的首饰,你不妨拿去,回乡做养老之用吧。
剪风,是夏夫人昔日的陪嫁丫头,虽然谈不上什么貌美如花,但是也绝对有几分姿色。可是,她一直跟着夏夫人,至今未嫁。这么多年来,她早就看淡了世间的一切,并不相信什么情爱。夏太师那么爱二夫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不也是选择了牺牲她吗?看多了丑陋的事情,让剪风早已经心灰意冷,只想就这样渡此残生。
“夫人,你您说些什么呢?”剪风听了,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跟了您这么多年,哪里能在您落魄的时候离开呢?您也不必大难过,只要有贵妃在,她自然会照顾夏家的。夏家,迟早还会再东山再起的。”
夏迎春,此时是夏家唯一的希望。只要她的地位稳固了,那么夏家,一定不会永远沦落的。
“可是,你不觉得,那孩子怎么跟我一点都不亲呢?”夏夫人听了,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迎春,总觉得跟看个陌生人似的。说来也许你不相信,那个贱人生的孩子,我看到时虽然讨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想多看几眼。”
想到那个有着一双冷漠眸子的夏探春,夏夫人的心里居然有着一种酸酸的感觉。她讨厌那个丫头,是因为她是二夫人的女儿。可是,如果抛开这一层关系的话,夏夫人倒觉得,那丫头倒挺不错的,甚至比她的迎春还要好。
剪风听了,不禁笑道:“贵妃那争强好胜的性子,难道不像您年轻的时候?还记得您生她的那天晚上,电闪雷鸣,那边屋子的也在生。当时老爷不在家,家里乱成一团。您生下贵妃后,都晕了过去,吓的那几个产婆和大夫不知如何是好,我只能跑到街上再寻良医。结果刚找到大夫回来的时候,您就已经醒了。当时,可真的是吓死人了……”
提起当年的事情,夏夫人不禁悲哀地笑了笑。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和情敌在同一时间生孩子,而且都生下了一个女儿。最让她痛恨的是,为什么那个贱人生的女儿,竞然比自己生的漂亮呢?那个女孩,漂亮的似乎有些过分,连一直以美人自诩的夏夫人看了,都自叹不如。她年轻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是车迟国第一美女,风采犹在现在的夏迎春之上。可是当她第一眼看到那个新出生的女婴的时候,夏夫人就有一种不敢正视的感觉,那个女婴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圣洁,宛若仙子下凡,浑身上下隐隐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仙气。
“如今,只剩下我们俩个了。”夏夫人有些伤感地笑了笑,“所以说,我们都得好好活着。我们的以后,只能指望迎春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渡此残生,不想做个贫困的女人。她不想让自己的纤纤玉指伸到冰冷的水中,不想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
太师府中所有的奇珍异宝,皆悉数充公,甚至连后花园中的一些奇花异草,也被挖出变卖,光花草变卖的钱数,就足以抵的上全国三年的赋税。田辟骏命张威查抄夏家,所有人都以为张威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张威手下确实留情了,至少夏家的房屋完好无损,而且并没有伤所有人一根寒毛。不过,他查抄的彻底程度,连田云青都暗暗惊讶,别说是田产珠宝了,就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放过。当然,夏夫人随身戴的首饰,他并没有动,因为她还是夏迎春的母亲。
“可恶的张威!”夏夫人那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寒光,心中恨恨地想,“若不是我事先藏了点东西在身上,你还真准备让我们夏家变卖这这最后一座宅院吗?”
这宅院,是夏夫人的嫁妆,她对这座宅子,有着极深的感情。所以,当夏太师将那个女人带回来的时候,她恨的简直痛不欲生。她的丈夫,居然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到了自己的宅子居住,他的心里又何尝将她放在过心中呢?
这时,只见陈公公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施了一礼。
“夫人。”他哏哏地笑道,“贵妃娘娘小恙,请夫人到水月宫一叙。”
夏太师倒台了,田云青并没有处置陈公公,他只是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夏太师一人头上而己,并暗中削了夏家党羽的权力。夏太师的势力过于庞大,如果真的要全部杀的话,相信朝堂之上将空荡荡的,剩下不了几个人了。所以,为今之计,田云青只能一边利用这些人,一边再继续扶植自己的势力。而陈公公也非常识相,良禽择木而栖,他马上对田云青尽心尽力,将本来还放在夏家的半边屁股完全移到了田云青这边来。
“迎春病了?”夏夫人听了,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到底什么病?”
夏迎春生病,她的确担心,因为那可是夏家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连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倒下的话,那么夏家就真的是彻底完了。此时的夏家,再也经不起一点点波折了。
“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贵妃娘娘最近受了点惊吓,情绪一直不大好而己。”陈公公一边陪着笑,一边说。
陈公公说话一直都陪着笑,只不过这笑容,已经和往日有着明显的不同。以前的笑,是谦卑的,小心翼翼的,如今只不过是他习惯性的笑容罢了,并没有把夏夫人看在眼里。昔日,他看到这位美丽高贵的夏夫人,腿都软了,恨不能跪在地上讨她欢心。可是如今,他也可以和她平等地说话了。
夏迎春的情绪果真不太好,不过并不是因为夏太师被杀一事,而是在惦记着钟欣怡的下落。田云青见她形容憔悴,误以为是夏太师一事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便命陈公公将夏夫人请来,希望能让她宽宽心。其实此时的钟欣怡,流落他乡,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不过夏迎春可是个睚呲必报之人,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那个昔日压她一头的丑女呢?
水月宫,奢华如故,只不过竽声不再响起,有的只是夏迎春那落寞的背影,还有那无边无尽的愁绪。窗外的红梅,开的正艳,如鲜血般触目惊心,在冰天雪地之上怒放着。
“这是宋国新送来的珍珠。”田云青取出一串美丽的珍珠项链,挂在了她那纤细美丽的玉颈上,“朕命人给你串成了项链,你看漂亮不?”
这珍珠极为美丽,通体晶莹圆润,是珍珠中的上品。夏迎春的每一件东西,甚至连马桶,都是价值不菲的。如今田云青能用这珍珠项链来取悦她,看来这珍珠肯定非常名贵。
夏迎春看着镜中的容颜,不由的缓缓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昔日那张艳光四射的容颜,如今也有些憔悴不堪了,这让她心中不由的一颤。一直以来,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容颜,可是看着镜中那张泛黄的面庞,让她不由的有些惊慌。自从有了南郭雄之后,过度的放纵,严重地败坏了她的身体,让她那漂亮的容颜,如今黯然失色,犹如一朵被霜打了的花,看起来无精打采,甚至有些枯萎。
“看来,不能再让他永无休止地索取了。”夏迎春心中胡乱地想,“那个南郭雄,简直就是色鬼再世……不过,不过他的床上功夫还真是不错,比田云青另有一番滋味!”
虽然她并不爱南郭雄,只是把他当成自己手里的一颗棋子,可是只要一到了他的怀中,夏迎春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只想赶快和他共赴巫山。对她而言,南郭雄就是一剂上等的春药,能让她醉生梦死,与之沉沦。
看着夏迎春眸子里的惊慌,田云青误会了:“好好休息几天,你仍然是车迟国第一美女。这几天朕还有事,不能陪你,所以命人将夏夫人接来,有她照顾你,朕也就放心了。”
正说着,夏夫人和剪风已经随着陈公公走了进来。
“民妇见过大王。”夏夫人一见田云青,便要行礼。
“免礼!”田云青连忙将夏夫人扶了起来,笑道,“自家人,何必拘礼呢。夫人在此先陪陪迎春,朕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相陪。”
田云青离开了,剪风等也退了下去。此时,只剩下了夏家母女。
“爹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夏迎春有些气恼地冲夏夫人吼道,一张俏脸涨的红红的,“若不是大王怜惜我,夏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夏太师的事情,多多少少也连累到了夏迎春。因为只要她有这样一个父亲,即使王后宝座空着,她也再无染指的可能了。而那个宝座,是她从小以来就想要的。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夏迎春想要的东西,还从未有得不到的。她想做车迟国第一美女,所以就杀了夏探春,顺顺利利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唯独王后宝座这一事,败给了奇丑无比的钟欣怡,这让夏迎春一直耿耿于怀。
“这个时候你怨你爹还有什么用?”夏夫人看着如此薄情的女儿,冷笑道,“你只会怪你爹的事情连累了你,可是如果没有你那个爹的话,你又怎么会成为车迟国的贵妃?”
虽然她恨夏太师薄情,可是却无法忍受夏迎春对自己的生父都如此无情。一个对自己生父都无情的女人,又能指望她对谁好呢?
“那是大王爱我!”夏迎春一屁股坐在了绣墩上,愤怒地说,“大王最疼爱的女人就是我!这一点,宫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
夏太师死了,她并没有大难过,只是暗恨他连累了自己。
田云青是疼她,非常疼她,不过她清楚地知道,夏太师此事一出,他对她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其实他们之间的隔阂,并不仅仅是夏太师这一件事情,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矛盾,只不过田云青一直在容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