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知著这一嗓子可把我们吓的不轻,吐死鬼下意识的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我和另一名刑警受力不均,尸体便从我们手上滑落,倒向了一边。不过也算是殊途同归,尸体被我们翻了过来。
“啊。”与此同时,二十四号楼楼上也传来了几声惊呼,看样子是偷偷躲在楼里往下看的学生。
章院长吞了口口水,骂道:“你们几个,赶紧给我回寝室去。”
说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个我去管管纪律,你们继续啊,啊,继续,宿管宿管快来接我一下,前面太黑了。我倒不是害怕黑,我就是怕走泥里……”
闫知著此刻还没站起身子来,和尸体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我们看去,尸体的眼睛还睁着,露出了大大的眼白来,似乎是死不瞑目。她的胳膊向前伸着,两只手依旧呈抓握状。
而此刻,女尸的手正握着闫知著的手。
他赶忙从女尸手里把手抽了出来,说道:“吓死我了,我刚才握她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她用力捏了我一下。”
吐死鬼躲得远远的,开口说道:“莫不成是诈尸了?”
安画微冷眼看了看闫知著,说道:“你当刑警队长的时间也不短了,尸体的超生反应不知道么?人死后不久,人体里的神经系统还存在着微弱的电流,当外界给了人体一个刺激之后,神经依旧能够感受到,并对刺激做出反应,这就是超生反应。例如人死后手臂突然动了一下,手突然抓了一下,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说着,安画微蹲下了身子:“不用那么疑神疑鬼的,你们见过将头剁掉,挖空内脏之后,还能扭动身体的鱼么?难道鱼也诈尸了?”
吐死鬼走了过来,说道:“我刚刚毕业,经验不足。不过,你说她的手怎么还这样啊,怎么总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尸体痉挛。”安画微解释道:“死者在死亡的那一瞬间,肌肉正在用力,或者精神高度紧张,就会出现这种特殊的尸体僵硬现象。这是很正常的尸体现象,属于局部痉挛。还有站着死的全身痉挛呢,不用大惊小怪。”
安画微的话给我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只是看着这个仰面朝天,手臂依旧伸出,手掌依旧成抓握状的尸体,总让我不由想起山村老尸里的经典画面,生怕这尸体下一刻就会抓住安画微的手臂,然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安画微吞进肚子里。
安画微用手将女尸的头发都拨到两边去,将尸体的脸全部露了出来。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清秀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她怒睁的双目、过多的眼白让人觉得恐怖的话,甚至能够用漂亮来形容这具尸体。
安画微轻轻的用手在尸体头部捏了捏,回头说道:“头骨部分完好,没有凹陷或者骨折,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没有立即死去。”
安画微轻轻的将女尸的头放下,又捏向了尸体的胳膊,两条胳膊都捏过之后,安画微说道:“右手桡骨轻微骨折,左手完好。”
接着,安画微又将女尸的衣服往上拉了拉,观察片刻,她说道:“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余的伤口。她腿上的伤虽然看起来惨烈,但是不至于连呼救都做不到,可能是有内脏的大出血,这个需要回去进行解剖才能知道。”
安画微将女尸的衣服拉好,说道:“颌关节尸僵已经形成,尚未扩散到全身,所以你们搬起尸体来,还是像活人一样软绵绵的。尸体身上刚刚产生尸斑,刚才在你们搬动的过程中,尸斑消失,开始在新的低处形成。尸体有明显的超生反应。根据我的经验来推断,她死了三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大概是今天凌晨两点左右死亡的。”
“死因呢?”闫知著看着这具尸体问道。
安画微摇了摇头,说道:“单看女尸外部伤,符合高坠伤的特点。也就是说,她死前从楼上坠落了下来。而且可以做出一个简单的推断,她下坠后应该是身子右侧率先着地。至于是不是因为高坠伤而死的,还得解剖后证实。”
“不过。”安画微回头看着那长长的血痕,说道:“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因为高坠死亡。”
闫知著挠着头说道:“可为什么她不呼救呢?她都爬了这么远的距离了,她应该能喊人吧。”
安画微说道:“如果有内出血的情况,她很可能什么都喊不出来,或者声音很微弱,别人听不到。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想求助。”
我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没有求生欲望,怎么会爬这么远呢?只是别人发现的太晚了。”
安画微说道:“不论怎么样,我都要先回去进行尸检,尸检结果出来之后,我会通知你们。吐死鬼,联系运尸车,把尸体运回去。”
闫知著挠了挠头,说道:“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判断女尸死亡性质。二十四号楼,女尸一定是从这栋楼的某一层坠落的。”
我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模拟着死者死亡的景象:
七月九日,星期四,这是在校大学生极为普通的一天。
一天的忙碌过后,学生们爬上了自己并不宽敞的小床,躺进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准备结束旧的一天,迎接新的黎明。熄灯时间到了,各个宿舍的灯逐渐熄灭,不一会儿整个寝室楼里便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点光亮传出来了。
有人藏在被窝里看着手机,有人悄悄的和同学谈着话,可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大家都睡着了。
凌晨一点半,万籁俱寂。
校园里偶尔传来的犬吠或者几只野猫打架的声音,为这个寂静的夜添了些许的活气。月亮悄悄的藏进了云朵之中,繁星也黯淡了自己的光芒。校园中,只有昏黄的路灯微微亮着,仿佛是这个夜晚的守夜人。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孩她离开了自己的床,她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向了天台。
“踏踏”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那是女孩走路的声音。
她披着头发,没有抬头。走廊里的灯都熄灭了,只有她一个人行走在走廊里。两侧的寝室门或许紧闭着,又或许因为想要驱散炎热而敞开。可是没有一人知道,有一个女孩,在今天凌晨两点会死去。
她终于来到了顶楼,站在了天台边缘。
夏日凌晨,微风袭来,让人心旷神怡。她只是向前跨了一步,整个人便从天台上坠落下来。“碰”的一声,她摔在了柏油路上。霎时,她的右腿骨折,右手轻微骨折,她的左脚扭伤,内脏或许也出了血。
她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等待死亡的降临。可死亡并没有那么快到来,反而是痛苦瞬间包围了她。她没有瞬间死去,她还有一丝气力。她想要喊,但是喊不出来。又或者她喊了,只是声音微弱,别人根本听不到。
她心想,或者爬到楼门前,就会有宿管发现自己了。于是,她从楼的北面开始爬动起来,她的两只腿都受了伤,她站立不起来。她只能硬生生的用手臂的力量拽着自己往前,可她的一只手臂同样受伤了。
从北面爬到南面,总距离只要三十米。
短短的三十米的距离,走路甚至用不了十五秒。可是对于这个女孩来说,三十米,那是生与死的距离。她拖着自己满是鲜血的身子,缓缓的挪动着。她爬啊爬,终于爬过了转角,她只要再爬十米左右,就能够到楼门口了。
她死在了路上。
她的手指依旧死死的抓着地面,她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前方,似乎即便是死去,她也要爬到楼门口似得。
闫知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想什么呢?”
我从想象中回过神来,现场给我的第一感觉像是自杀未遂之后后悔,于是想要求生。可仔细想想,却又有很多细节对不上,像是一起精心设计好的谋杀案。更或者,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意外坠楼事件而已。
我看着闫知著说道:“你觉得她到底是自杀呢?还是他杀?又或者是意外死亡呢?”
闫知著叹口气,说道:“查吧,要不然要我们刑警有什么用?只是不论她是什么死亡性质,她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走吧。”闫知著说道:“我看这栋楼里的学生是没有心情继续睡觉了,具体调查一下,我就不信整栋楼的女生都睡的这么死,一个大活人掉在地上,竟然没有人能察觉到。”
闫知著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的哭声就从二十四号楼里传了出来,哭声离着我们很近,应该就是从一楼传出来的。
我和闫知著互相看了一眼,走向了二十四号楼的楼门。
一楼的大厅已经是灯火通明了,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大厅的长凳上哭泣,身旁坐着的是章院长以及宿管阿姨。
“怎么了?”闫知著走上前去,开口问道。
那名女生见到闫知著,哭的更厉害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今天,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我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中,我就听到外面有女人在哭泣。当时我被吓傻了,我以为,我以为是女鬼的声音,就蒙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敢动。直到刚才,我才知道是有人跳楼了。我听到的,就应该是她的哭声。”
“鬼?”闫知著叹口气说道:“你要是早一点发现,说不定她就不会死。唉,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我总能听到有女人在外面哭泣的声音……”那女孩惊恐的抬起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