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还是事不宜迟。”闫知著最后打量了一下现场,开口说道:“勘察记录完就可以收队了。这个行李箱上的指纹验了没有?”
“收集过了。”一名技术类刑警说道:“不过凶手清理过行李箱,上面找到的都是干扰指纹,而且都是一个人的。”
闫知著摸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妈的这凶手反侦察意识不错啊,那指纹是谁的?”
我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大妈,说道:“我猜只能是李大妈的了吧?”
那名技术类刑警点了点头。
闫知著叹口气,说道:“那么我先把这行李箱带回市公安局,就先撤了,你们做一下收尾工作。”
说着,闫知著又看向了一旁颤巍巍的李大妈:“李大妈,这次多亏了你发现尸体,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等着抓到凶手了,也有你的功劳,让居委会给你戴一朵大红花。”
李大妈一听,摆手说道:“大红花我就算了要了,闹的我像是要出嫁似得。不过啊,警方给奖励一件貂皮大衣不……”
闫知著开车,带着我往市公安局去。一路上,闫知著扭头看了我好几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对闫知著说道:“好好看路,我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看头?”
闫知著打趣道:“要真有你这样的大姑娘,我不得看吐了?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之前我们从没有见过面,我也确信你从不会有我的任何资料。而且我们身上可没有佩戴任何能够看出身份的标志来。你到底是如何看出,我们几个人是刑警的?”
“简单。”我打了一个响指。
“常年用枪的人,排除左撇子的情况,为了瞄准,他的右肩总是要比左肩高一点。”我看着闫知著,慢条斯理的分析道:“同时,你的食指有茧,那是常年握枪的手。而且你握拳时食指依旧伸出,警队训练规定,不开枪时,手指一定不能搭在扳机上,避免走火。长年累月,这种习惯扎根在肌肉记忆中,即便不握枪的时候,依旧会将食指伸出。”
看着闫知著微微吃惊的脸色,我继续说道:“你们身上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但是手上又空空如也,我猜应该是别在腰后手铐的撞击声。带着手铐,常年用枪的警察,不是刑警又会是什么人?”
沉默了片刻,我问闫知著:“你应该是知道我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为什么会找到我?”
闫知著看向了我,话到嘴边却是卖了一个关子:“我找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过这个理由,等案子结束之后再告诉你。”
我耸了耸肩:“别忘了我帮你破案是有条件的。”
闫知著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知道你想要提什么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要等这案子破了之后再说了。”
“一言为定。”我伸出了拳头。
闫知著伸出拳头和我碰了一下,又问道:“对了,像你这样的症状是不能开车的吧?”
“你这不明知故问么?”我对闫知著说道:“你敢让我开车?”
闫知著“啧啧”两声,说道:“我倒不是好八卦什么的,我就是觉得有时候这人还挺神奇的。你说你也是一堂堂正正,看着没毛没病的一小伙子,怎么身子里就挤了那么多人呢?你给我说说这多重人格是什么感觉?”
“你这还叫不好八卦?”我无奈的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讲,你就这样理解吧。我的身体好比你开着的这辆车,只不过正常人一辈子都是固定一个司机来开。而我,则是有不同的人来开。车是一样的车,司机不一样,开车的速度,节奏,方式都不一样,这你能理解吧?”
“懂。”闫知著猛地点头:“像有人开车四平八稳,有人开车横冲直撞,车是同样的车,不过给别人感觉就大相径庭了。”
“那别人开车的时候,你不知情吧?”闫知著沉默片刻,又问道。
“虽然我意识到了这车不是我一个人的,但不是我控制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别的司机是怎么开车的。”我深深叹口气:“只不过,好歹我能事后推断出个八九不离十来。至于其他的人格,慢慢来吧。”
闫知著一只手搭在窗外,只用一只手开车:“那你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有几个人格不?”
“三个。”我伸出了三根指头。
“看起来你还是很诚实的。”闫知著似乎有些欣慰:“这让我很期待我们以后的合作。我从你之前呆过的精神病院要到了你的档案,你知道他们把你的三个人格叫做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却又很好奇:“我倒是想听听。”
闫知著慢慢悠悠的讲到:“首先,他们把你这个人格叫做推理者。”
“推理者?”我问道。
闫知著点了点头,说道:“三个人格中,你智商最高,同时也是唯一一个认识到自己罹患了多重人格分裂症。也是你,主动去了精神病院。”
“是啊。”我有些感慨:“当我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有其余灵魂的时候,那年我十八岁。在此之前十几年中,我认为自己疯了。因为我总是会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做着我根本想不到的事情。”
“上一刻我明明还在教室中读书,可下一刻,我就浑身是烂泥出现在了马路上。上一刻我还在研究物理难题,下一刻我就被送到了医院。我眨眼前看时间是星期一早晨九点,可睁开眼后,便成了星期二晚上十点。我要弄明白,到底是谁偷走了属于我的时间。”
“你是如何做的?”闫知著看起来很好奇。
我缓缓的讲述,那都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我在家中安放了摄像头,当我第一次看视频录像的时候,我惊呆了。视频中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我,他鲁莽行事,放浪形骸,整天不是呆在家里看电视,就是抱着酒瓶狂饮。我终于明白,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里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来得了。”
“我着实吃了一惊,可也冷静了下来。我试图和他在身体里交流,可这个蠢货根本意识不到我的存在。我试图通过外界媒介,例如纸条和视频来和这家伙沟通,可这家伙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身体中会有这么个粗鲁愚蠢的家伙。”
我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我去看过医生,寻找了一切能够治愈自己的方式,可没有办法。医生鼓励我尽量在身体内部和其余人格沟通交流,这有利于打破人格之间的隔墙,促成人格融合。可八年了,这个蠢货一点都没有长进,我很怀疑他的智商是否只有五岁,我把这个人格称作呆子。”
“哈哈。”闫知著哈哈笑了起来:“他们把你说的这个人格叫做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听到这个名字,我觉得有些好笑,侧眼看着他说道:“就他还是花花公子?”
闫知著认真的点了点头:“档案里是那样叫的,还有一个人格呢?”
我又闭上了眼睛,想要在脑海中试着与其余人格联系,却无济于事:“除了呆子这个人格之外,还有一个人格,我把这个人格称作小男孩。小男孩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奶油冰淇淋。他喜欢看动画片,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熊睡觉。我能从视频中清晰的分辨出小男孩以及呆子。”
“人只有在重大创伤之后,才会由主人格分裂出其余人格来保护自己,逃避现实。很显然,主人格便是小男孩,他永远的停留在了六岁。他制造出了我和呆子用来保护他,可他不知道,我有多么痛苦。”
“痛苦。”闫知著点了点头:“是啊,意识不到或许还好,可明明意识到了,却无可奈何的感觉,的确可以用痛苦形容。”
“我想既然主人格创造了我出来,又让我意识到这件事情,我与生俱来的责任便是解决这个问题,直到主人格回到正常的生活,或者,直到我这个人格死亡。”
闫知著想要说些什么,我却率先开口说道:“而在解决这件事情之前,我必须要尽可能的保护这个身体,以便不会让那个呆子人格喝多了酒猝死,或者惹事被人打死。”
听到我的调侃,闫知著只是咧嘴笑了笑:“他们也把这个人格叫做小男孩,他们说那才是你身体里的真正主人,只不过他总是躲在黑暗中。”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思索。
这一切要从主人格六岁开始说起。
可很遗憾的,我是在七岁的时候才被小男孩创造出来的。我通过多方的调查,只知道那天晚上主人格成了孤儿。至于他为什么成了孤儿,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
车已经驶入了公安局,闫知著熄灭了车,却是突然侧着头认真问我:“你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里还有其余两个人格,精神病院的档案中也记录了你只有三个人格而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自己身体里还有其余的人格?”
我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作为唯一一个意识到身体里有其余人格的人,我能够通过推断确定什么时刻,是由哪个人格在控制我的身体。如果还有其余人格,他要么比我聪明,会和我取得联系。要么比我傻,我会通过事后推断找到他。”
闫知著点了点头,推门下车,扭头对我说道:“公安局到了。”
我随着闫知著往前走,两人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