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枪口的几名衙役被打,其余人也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几日,雁门关府衙一下变得清正廉洁起来。
百姓被压抑太久,很多事还是不敢到府衙伸冤,静静的观望着。
水夭借故被衙役们扰了心神,需要静养为由,闭门谢客,将一众想要表决心,拍马屁的官员挡在了门外。
官员们慌了神,拿不准七皇子的心思,私底下商量起对策来,大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势头。
外面官心惶惶,里面却一派恬静。
彼时,水夭正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悠然的品茶,作画。
那优雅的姿势和清新的气度,哪里像匪盗,分明一大家闺秀嘛!
小月一边研磨,一边叹息,“主子,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话,我还真以为你是豪门世族的小姐呢。”
水夭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落到纸面上,泅染开来。
气息不对。
小月停住,抬头看她,水夭趁势在墨汁滴落的地方画了一株梅花,下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刚刚她的停顿只是在构思。
只是,采菊图里莫名的出现了一株梅花,太奇怪了点。
小月还要问,水夭搁下笔,揉着手腕,直呼,“累死姑奶奶了,执笔不如提鞭,不练也罢!”
噗……
小月差点笑歪,她就说嘛,盗匪终究是盗匪,穿上金缕衣,也成不了玉叶。
“主子装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我这就去!”
欢快的脚步声远去,水夭望着桌上的那幅画陷入了沉思。
冷风骤起,掀起画纸,画上的景象映入眼底。
大片大片的菊花开的正旺,宽阔的官道向前延伸,路的尽头,隐约露出一角战袍,马蹄弓起,踏起一地烟尘……
水夭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浑身发冷,厚厚的貂绒披风也挡不住彻骨的寒冷。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小月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过来,“饭菜好了,可以吃了。”
水夭拢了拢披风,向屋子走去。
一阵风吹来,画被卷到了墙角的竹林边,一只欣长洁白的手伸了过来,干净整洁的指甲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寒潭般的眸光在画上扫了一眼,视线定格在那不起眼的一角,晦暗不明。
采菊图吗?
为何他看到的是金戈铁马裹尸还的苍凉?
来人向着屋子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回目光,飞身离去。
七皇子住进府衙的消息传到驿馆,张将军愕然,他一直在这等着,七皇子竟绕过他先过去了?
即使他曾是七皇子的箭术启蒙师父,也不禁惶惶然。
不久,他便派人前去递上拜帖,求见七皇子。
这下可把小月吓坏了,“怎么办,怎么办?张佑峎将军可是七皇子的师父,肯定对七皇子的言行举止了如指掌,他一定会知道我们是假冒的,怎么办,主子?”
“怕什么?”水夭合上茶盏,潇洒起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一个将军,你就吓成这样,还怎么跟着我当盗匪?”
前半句,说的极有气势,小月心下稍安,待听完后半句,她都快哭出来了。
“主子,您就别说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水夭止住脚步,转身,“你觉得我是在说笑?”
“难道不是?”
水夭顿了顿,问:“张佑峎来,你能阻止吗?”
小月摇头,“不能。”
“能拒之不见吗?”
小月亦摇头。
“既不能阻止,又不能不见,那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去见。”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赶紧去准备!”
“是……”
小月讪讪的下去了,一个时辰后,张佑峎将军坐在了府衙后院的正厅里。
简单的寒暄过后,张佑峎将军踏踏实实的坐在了下首,大有一副跟殿下聊聊心事的感觉。
小月被老将军那炯炯发亮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水夭心里将他问候了一遍,面上仍旧清冷如常。
“将军,可还有事?”
明眼人听到这话,都知道是在下逐客令了,张佑峎却便不接这个茬,粗爽的笑了笑,道:“倒也无事,只是许久未见殿下,想着叨扰几句。”
小月要晕了,还是不要叨扰了吧……
水夭眼皮一跳,也笑了,“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待一切忙完之后,定会到老将军的府上一叙,可好?”
这话说的圆润,都到这份上了,再坐下去,就太失礼了。
偏生张佑峎是不不懂礼数的人,不但赖着不走,反而得寸进尺,想要跟水夭切磋箭术。
“老臣许久未见殿下了,不知殿下的箭术是否大有精进?”
水夭忍不住扶额,咳嗽了一声,小月意会,大着胆子道:“张将军,殿下事务繁忙,箭术可以找个时间比试,不在这一时半会的……”
不等小月说完,张佑峎就起身,表情很是不悦,“殿下这是嫌弃老臣?”
水夭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叹气,他这哪是遭嫌弃的语气,分明是在逼她呢!
张佑峎将军是雁门关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就连当朝的皇上也敬他三分,当年若不是他救驾有功,皇上也不会指派他教授七皇子箭术。
一般人做了皇子的师父,就会挖空心思的靠着皇子升官发财,张佑峎却偏其道而行之,待七煌在比赛中夺魁后,功成身退,不要封赏,不要官爵,只求能守卫边疆,保家卫国。
皇上感念其大义,命他进驻雁门关,做了一名编外副将。
当年,杨云威将军遇刺后,若不是他力挽狂澜,遏制了其他副将的哗变,雁门关早就被北魏攻下。
他是西梁的忠臣,也是雁门关数万百姓的恩人。
是以,张佑峎在雁门关的声誉极高。
于情于理,他的要求,七皇子是不能拒绝的。
于是,她耐着性子再三委婉的解释,她很忙,她很累,不想比了。
张佑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殿下之前修书给老臣,要老臣在驿馆接应,为何撇下老臣,独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