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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信子

候鸟往返,

能否回到过去的时间?

风信子是重生的爱,

而今安在?

只能随着回忆渐渐鲜活起来。

那样的故事只会发生在那样遥远的流年里:

晴空仿若青蓝色的琉璃,

空气也被赋予了清新的气息。

————

记忆被时间磨秃落光,

会记得在大风天飞沙走石的土操场,

那些被称作青春的流年里的天光,

似乎从未阴霾过一样。

也许爱是最好的成长。

以纯净的色彩覆盖的时光,

我们青春的模样,

渴望飞出校园的围墙;

我们青春飞扬,

从不掩饰喜怒与忧伤,

但总有些秘密在古板的校服下深藏。

那段青春,从喜欢你开腔——

才知道,成长是最刺人的野蔷。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九月的开学季,似乎总是十分忙碌的样子,大大小小各种事务,紧紧凑凑地挤满了一个月的时光,好像学校也知道刚刚开始在新环境的生活,大家多少还会因为不适应而有些不舒服,于是特意安排了各式各样的活动,充实起大家忙碌的生活。

比如选举班委。比如选各科的科代表,墨桐也是在没有任何竞争的情况下,竞选成功了历史科代表。比如心理社招新,像枫原这种小城市里的一中这样的小城市学校,往往比不上大城市高中那种媲美大学社团的团体,没有所谓的学生会、民管会,一切归教导处主任和班主任领导,因此社团不仅小而且组织的活动也少得可怜。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秋季运动会。

秋季运动会,这样子的说法,好像其他季节也有运动会一样,但却只属秋季,九月末十一放假的之前。九月中旬的时候,新选举出的体委开始统计各项报名的名单,一向积极的若萱当然自告奋勇地报了四百米跑。

墨桐一向与运动会无缘,尤其是在这种男生和女生基本对半的班级里,更不用担心运动会的问题。不过他虽然没有参加什么项目,但班主任为了保证各种运动员的体力不做无谓的消耗,入场方队就主要由没有项目的同学和项目比较靠后的同学组成,墨桐自然也在其中。

运动会倒也是有代价,就是每周一次的最欢乐的体活课,原本自由活动的时间被挪作练方队和各种项目之用。于是看着课上运动员们练习几次之后,就跑去球场玩或者回到教室躲避初秋的暑气,看着其他班级的方队陆续回去,几乎只有自己所在的班级仍被班主任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苛求,一次又一次地重走,尤其是那些同班的闲人开始在旁边围观,墨桐就觉得很窘很痛苦。

不过唯一安慰的是,若萱也在方队里。他们之间距离比军训队列时更近,左前方的距离,没有那样相隔几排,只有手臂一般长的距离,却好像呼吸的都是不同的空气。这个位置,让他欣喜也让他有些烦恼,毕竟这样近的位置,他不能再像原来那样总是盯着她看,因为她只要偏偏头,目光就能漏出眼角,越过鬓发的边缘,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对她的喜欢,总是小心翼翼,值得害怕的有很多,比如他不知道表白之后该怎样接受其他人的目光,不知道被拒绝后该怎样继续他的喜欢,甚至不知道若侥幸她能接受,他们该如何开始。

这样一遍遍练习队列,她在前排的时候他常常会看着她,有时会因此没能标齐排面;而向后转带回的时候,又会因为她能看到自己而努力不让自己出错,结果就紧张地在排里时而上前时而落后,努力调整却还是窘出一头汗水。

这样也开始不希望这种排练很快结束,好像只有这样固化的队列里,他才能这样子看她,不会因此被别的同学发现他心中的秘密,而且在队列中不会有很大动作,当然也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叫人心灵震爆般的目光相撞。

他开始留意到许许多多关于她的细节,比如她习惯手半缩在校服袖子里,露出半截手指,给人一种很小很可怜的感觉。

再比如她会在没有命令的时候做些小动作,在身前抓着自己的手腕,垂着交叉的两臂,微微前倾的脖子和微弓起的后背,组成一个有点漫不经心,又很有张力的弧度。罩在大得有点松垮的裤腿里的双腿向前一曲一曲,很微小的动作,看起来很随意,却好像应和着某种不存在的节拍律动。

墨桐看出她这差不多应该是舞蹈的动作,而且是充满活力和动感的爵士,像是布兰妮的“Toxic”。

突然很想看看她跳舞的样子。很想很想。不过这样的机会,对于两点一线的他来说,也是难遇而不可求吧。

临近九月末大家都变得无心向学,就好像马上就要毕业解放了一样。让这些年轻的心躁动不已的原因,仅仅是,运动会,快到了。

空气里渐渐多了些秋的气息,草坪里的绿草开始爬上衰黄,风渐渐开始有了些凉意,夏季的火焰也行将流尽,只剩下愈加浓郁的苍凉。

在墨桐的印象里,运动会就是在班里的棚子下面坐着,背去各式各样的小食品吃、喝饮料、泡面吃、看书看杂志,耳朵里始终塞着耳机,偶尔不得不站起来喊两句加油,偶尔以上厕所为名到处瞎转。

毕竟他不是运动员,体育也一直是弱项,所以运动会也不过是一段闲暇的时光。不像那些体育好的同学,穿上贴着号码的运动服飞跑过所有人的面前,好像披上了一件威武的战袍。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次的运动会还有一项特别的内容。

……

也许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一张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的照片吧。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略显肥大的校服,和多数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因为讨厌校服,喜欢把校服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底下的白色帽衫。

蓬松的黑发被秋风拂乱,鬓发被向后吹去,露出耳垂上的一枚银白色耳钉;她单肩背着本应双肩背的书包,运动服下隐约显出女生初步发育的美好身段,和宽大的下摆。

嘴角的弧度,似要挑起一个微笑,好像又有些迟疑地定格在了那里,颊上的苹果肌隆起甜美的曲线。

凝视着镜头的目光,虽然被相机那不太令人满意的像素,模糊了些许的明亮,但即使过了很久很久之后,隔着这相片的印纸,面对这目光,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在心头跳动起来了。

看着这张照片,周墨桐依然能清楚地回忆起,从遥远的那天传来的电波,那一刻喊着“嘿,看镜头!”从取景窗里看到的目光,那双给他深刻的第一印象就是又大又亮的眼睛,让他心悸,让他心跳加速,却又努力地按下快门。

很久很久以后,他仍然会清楚地记得的那一天。

……

那一天,他特意起得很早,早早的来到学校。

昨天放学前,他和同学一起在本班的区域支起了三个棚子,搬去了每个人的椅子,又在最前排摆上一排桌子,并且挂上了红色的长桌布。

他只背了半包吃的,一本厚厚的大部头小说,还有一部相机。初秋的清晨格外清冷,天空还未显露出青蓝的色彩,仍然只是一片白色的天光。他是第一个到的,操场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场地周围布置挂着长条幅的气球,彩色的气球在风中摇曳着,红色的条幅也随风飘动卷起,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其实也不过是“顺利召开”啊,“圆满闭幕”啊,这类的话。

他拿出相机,无聊地照了几张风景,还有那些仿佛要扯断束缚,飞向天空的彩色气球,然后把相机调成了三连拍,有些焦灼地等待着。风有些冷有些硬,吹在手上,把皮肤刺得很痛。却仍然不愿意把相机放下一会,生怕错过了她。

运动会,也许是唯一可以光明正大拿出相机的机会了吧,而且无论拍谁,都不会显得有什么特殊的隐喻。

第一个来的是班长,他骑着自行车,在相机里由远及近,转了个小圈来到他的跟前。然后其他同学也陆续来到班级,包括林溪,墨桐倒是有些惊讶为什么他没有和若萱一起来。这让他稍稍宽心,第一,这让他稍稍打消了他们可能是情侣的猜测;第二,他并不希望照片里的她是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

随着集合时间越来越近,操场上的人多了起来,墨桐拍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同学(至少相比若萱是这样),心中却越来越担心,担心自己会错过在人群中的若萱,担心过一会班主任来了之后,会安排自己绑气球或者其他什么工作,而错过那难得的机会。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当她进入他的视线的时候,他瞬间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的身影。她跟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那个瓜子脸的女孩子,虽然不算很漂亮,但皮肤很白,墨桐记不清她的名字,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看起来很安静”、“跟若萱很熟”上。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虽然他之前拍过很多人,看起来好像对谁都同样的样子,做给别人看,也做给自己看,好像在说,其实你凌若萱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之前所有的铺垫似乎都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终于在纠结挣扎中做出了选择,“嘿!看镜头!”他用高八度的声音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按下了快门,心中祈祷她听得见自己的喊声,紧接着,是早就设定好的三连拍。

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有镜头感,竟然真的听见了他自己都不相信她听得见的声音,那一瞬间,从镜头中对上了她的目光,尽管隔着相机,竟还是有一种突然袭来的心悸。他几乎呆看着取景框中她的模样,好久才反应过来,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相机,好像怀揣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运动会的气氛就这样变得轻快,周墨桐把相机收好,放进包里,生怕出什么差错。然后跟大家一起走队列,在体育馆里等待入场队伍入场的时候,又不禁看向等待得有些无聊的若萱,看她靠在体育馆的铁丝网上和那个女生聊天,身体把铁丝网微微压凹下去,一副很慵懒的样子,给人以一种十分特别的美感,于是他不禁又有些后悔起没有把相机带在身边。

班长给队列边缘的几个男生分发了筒状的礼花,说是那种不需要点火,只要一拉环,就可以砰的一下喷出一大堆彩色条带的东西,告诉大家等经过主(天哪)席台的时候放出来,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严肃感的男班长此时也咧开嘴,开玩笑说:“等会儿吓他们一跳!”

于是若萱好奇地抢来林溪的礼炮看了半天,然后无不遗憾地看着这东西必须等到经过主(天哪)席台时才能用。

不过经过主(天哪)席台的时候,虽然大家都扯了礼花的拉环,却一个都没有响。走过主(天哪)席台后开始有人说,“咱就是吓唬他们一下。”然后大家都笑了。阴差阳错的是,领导讲话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礼花放了出来,就这样吓了全校同学一跳。

而运动会就这样开始了,爱学习的好学生凌若萱和闺蜜汪雯坐在一起,共用一对耳机。她把卷子垫在腿上,做着物理作业。那个女生就是早上和若萱一起来的女孩子,因为这个拟声的姓氏,被若萱起了外号叫狗崽崽。

没多久她便不见了踪影,过了一会才看见她俩有说有笑地回来。墨桐当然也看到了那一幕,她双臂在环在胸前,抱着林溪的校服,用那种很关切的目光看着他的短跑比赛,流露出让人不禁想保护的很小女生的感觉。

她只是在关心班级的名次,没有什么其他的了。周墨桐这样安慰自己。

她用女生特有的尖细嗓音为他加油,然后递给他一瓶水。她也会去终点接其他运动员,帮他们拿衣服,担忧着他们比赛的情况。墨桐会有些羡慕那些运动员,如果他的体育也能这么好,能代表班级参加运动会,该有多好?只要有她在身后,为自己加油,无论如何也没有遗憾了吧?

可惜他就是这个他,世上从无如果。

他没有任何项目,跟大家一起坐在棚子下,跟大家一起给自己班的运动员加油,挨个拆包那些薯片和虾条,最后无聊地嚼口香糖,窝在旁边看书看杂志。

他还记得当时管林佳音借的一本柯南相关的杂志,跳过前面乱七八糟的新闻剧透,直接翻到后面看官方的轻小说。

微冷的天气,有些同学从小卖店买了热奶茶喝,捧在手心温暖着发僵的手指。李步文跟几个男生买了泡面,在小卖店那就泡上了热水,然后面桶上插根叉子,成群结队地回来,没一会就坐在座位上大快朵颐。班长齐明津搬了个凳子,坐在最后,在金色的斜阳下,悠闲地唱着黄梅戏。

有些项目赢了,有些项目输了,老师不断安排大家写着“赞运动员”的报道稿,还派人买矿泉水送给检入处的工作人员和场地各处的裁判,还有主(天哪)席台上的领导们。

不知是谁套着大号米奇和米妮衣服,装成卡通人物的样子,拎着垃圾桶到处收垃圾,引得大家争相去合影,还有很多人去借米老鼠的头套在脑袋上。一向爱玩的若萱当然也在其中。

太多太多的细节,都已经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只是静静留在相机里的那张照片,他拥有的,她的第一张照片,每次看到,都好像又找回了那时的心境:一个男孩,在秋季寒冷的清晨,早早的来到操场,只为了拍下心仪女孩的样子。

后来的后来,他慢慢存下了很多张她的照片,每张都很美,每张也都浸满了回忆。但又似乎都觉得不够美,跟自己说着也许她不够上镜,可是就是觉得其中缺了点什么。

就好像,她的身上有那么一种,无法被相机复刻的美丽。

也许照片,只是凝固的一瞬间。即使再美的瞬间,都少了她身上的那股灵气。

而他喜欢的,正是那个她。不是某一瞬间的惊艳,而是那个活生生的她:

那个有着充满活力的明亮双眼,忽闪的睫毛下眼波流转,嘴角噙起活泼的笑容时,脸颊鼓起甜美线条的女孩,凌若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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