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过了才知道,原来这片桃花林,是风昭国的开国皇帝为自己的喜欢桃花的皇后种下的。因为世世代代都被精心呵护,所以这些树更更替替了许多,愈发的繁茂艳丽。当然,这也算得上是皇家的地盘儿。普通百姓想要来这儿游玩,只能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而寻常时候,是决计没有人会来的。
而这桃花林太多太广,马车反而不容易同行。而君无羡所说的那位老友正躲在桃花林尽头,接近山边的一处小屋中。这些都是君无羡的口述,而因为路还不近,所以即便说完了,还有一眼看不到头的距离。因为这些日子有在锻炼身体,这些路走走还是不在话下的。
君无羡倒是有些担心江轻离:“姜小姐,你还走得动么?是我有些失策了,没有顾忌到你是女子。这儿的路算不上近,要么我还是叫两匹马来。你,你会骑马么?”他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些不妥,便改口问道,“你现在还会骑马吗?”
“会。”毕竟自己除了靠脸之外所有的事情都会个七七八八,骑马自然不再话下。不过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再来来回回的折返也是麻烦,“但是不必了。我能走得动,王爷您不必这样顾忌我,就算把我当做男子一样对待也行。”毕竟从前,她就是被当做男人般的对待的。
“好罢,既然你说了,那我们慢些走吧。这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路上说说话,应当很快就到了。”
两个人到此时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加之这一路的风景甚好。江轻离原本不是太多话的人,也开始和君无羡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说说笑笑,转眼就到了尽头。江轻离往不远处眺望,还真有一件间旧简陋的小木屋。外面都还连着蜘蛛网,光是看两眼,都觉得不像是可以住人的地方。
她颇有些迟疑,看向君无羡:“当真住在这种地方?”
“亡命天涯之徒,难道还要住在高宅大院里吗。”
“说得也是。”
这样说着,便往那边儿走过去。两个人的速度一致,所以几乎是同时到了门前。
一推门,里面到真不如江轻离想的那般邋遢。反而是和外面的景致截然不同,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说多么齐全,起码是能住人的地方。只是里面空空荡荡的,干净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她愣住了,讷讷转头看向同样有些诧异的君无羡,说道:“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怎么就走了?”
君无羡也有些意外,而更多的是有些生气。到底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怎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不告而别了。他皱着眉,往屋子里走了两步,试图找到什么痕迹。桌子上空荡荡的,倒是另一边的床上有些凌乱,似乎是没有把东西全部带走。再一转身,就看到了柜子上面压着一块石头。
他一愣,当即会意伸手去取——拿下来的是一封信。
“这……是怎么了?”江轻离看到屋子中的凌乱状况,心中也起了一些疑心,“快打开信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我看这儿蹊跷,似乎不是他愿意走的。”
君无羡却并没有依言打开信,而是耸耸肩,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是写给你的,我就不打开了。”
“写给我的?为什么?”
江轻离也是意外万分,接过信,看见信封上果真是四个字——恩娘亲启。字迹颇有些潦草,但是仍能看出笔力和风韵,是些个颇有些造诣的字体。不过这语气实在是恭谨的有些过了,对着十六岁的小姑娘敬称’恩娘‘,未免有些滑稽可笑。江轻离忍俊不禁,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还能有时间写信,想必即便危险,也是可以化险为夷的。虽然和那人素不相识,但是好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见他大抵是没有险情的,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拆开信,发现里面并没有写什么东西,只有寥寥二句话。
“情非得已爽约,还望恩娘莫要见怪。他日有缘,鄙人必肝胆相报。”
真是个奇怪的人,这语气,哪里是个什么公子哥,应该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才是。且这字写的潇洒自如,比起封上是那四个字更直观的叫人眼前一亮。江轻离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了他月光下的脸,只觉得心中一动,竟然起了一丝丝莫名的好感。
君无羡见江轻离看着信神色莫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语气略有些焦急:“姜小姐,信中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看……他究竟怎么了?”
“无事,无事。”江轻离回过神来,故作轻松的扬了扬信,递给了他,“应当没什么险情,喏,还有心思交待这些给我。我看着自己虽然有些潦草,但是也不至于十分慌乱。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不知道王爷作何见解?”
君无羡草草扫过一眼,也跟着笑了,只是眉头还是皱了起来:“这小子,行事总是这样不考虑旁人。不过你说的不错,还有功夫写这些,应当是无妨的。而且他从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会来找你,就一定会。”
“嗯……王爷,他认识我?还是你已经告诉了他我是什么人?”江轻离很是自然的从他手中取走了信,叠了两叠收到了袖子中。又颇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过,咱们来了一个空,算是无功而返。那现在要怎么办?”
“自然是没有说的。他不在京城中长大,不知你是谁。而我也没有在背后说人好坏的习惯。他说会回来找你,那就是回来找我。嗯……我们先回去,这小子走得太急,尾巴也不藏好。我回去叫些人过来收拾一番。然后……姜小姐,难得出来,你想要做什么?”
的确,即便平日里江轻离可以自由进出。但是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贵府千金,而是一个戴罪之身,哪儿能有那么多的自由。只是江轻离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姜小姐从前是什么样子的性子,即便失忆可以搪塞,但是多说多错,老是给自己埋坑不好。所以就摇了摇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罢了,外面不比这儿清静。我也不想穿成那个样子招摇过市。"
“嗯……那不如去我的府上?你方才不是说要人么,去挑一挑,今日就可以带回去。”
自己这个身份,真的可以出入王府吗?江轻离颇有些顾虑,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先讨要个得力的助手比较重要。她往后的路还长着,现在不准备,那得蹉跎到什么时候去?这样一想,那些顾虑也就都不算什么顾虑了。当下就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女在此要多谢王爷的恩典了。”说着一比手,要君无羡先行。
两人去了没一会就折返了,手下的人也颇为讶异。君无羡招了一个心腹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当即就有四个人往两个人去时的路走了过去。剩下的一对仍是肃立着,目不斜视,神色肃穆,正经到几乎有些滑稽了。江轻离虽然见得多了,可是到底在冷宫中的几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元气,对从前的很多细枝末节都记得不清楚了。
现在又重新活过一次,而且还和上一世有一些奇妙的巧合。这种不可谓不是一种缘分。君无羡也察觉到了江轻离的兴致勃勃,调侃着笑道:“若不是觉得让他们去花楼太便宜了他们,让你挑一两个这样的侍从回去也是极好了的,若是有什么危机的时候也会有用一些。不过想想你那儿大抵不会有什么险情,所以也不会觉得多么可惜了。”
“噗,王爷还真是会说笑话。不过叫您的手下去我那儿,哪里是太便宜,是太委屈。吃不好也住不好,每日还被那些胭脂俗粉打搅,想想都觉得惨,可千万不要动这样的心思。若是个姑娘,那我还能和闻莺一起照看一些,相互扶持,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样说完,君无羡忽然停住了要上马车的脚步。转过头,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起江轻离来。江轻离被看得浑身微微发毛,有些尴尬的搓了搓自己的臂膀,问道:“王爷,我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说话未免也太老成了一些。若不是我面前站得的确确实实是个二八年华的芳龄妙人,我到要觉得是个历经沧桑的长辈了。说着又自嘲笑笑,”也罢,我的确年纪轻了一些,加上姜小姐你是在成熟,倒是叫我有一种错觉了。“
扮蠢容易,要扮年轻可要怎么演?江轻离几乎是没有青春和朋友的。在她从前的日子里,就只有一间书房,里面有无数的书和一盏油灯陪她。府中的姐妹亲戚与她隔着一堵墙,外面是欢声笑语,她这儿是寂寂无声。即便后来因为慕容修的原因开始越来越多的和人交往,可是权利的游戏,大多都是权利的往来。
什么真心的朋友,青梅竹马,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如今不同了,即便这具身体绝对不会被察觉出什么破绽,自己也不能太拖后腿才是。只是什么才应该是二八年华的姑娘该有的作派?江轻离思考良久,忽然轻轻牵了牵君无羡的袖子,动作十分僵硬地扭了两扭,一本正经的问道:“是这样,才会像从前的我吗?”
“……”
君无羡当即愣在当场,看到江轻离郑重其事的做这种撒娇的动作,身形和表情完全不匹配,场面实在滑稽。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把持得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罢,罢,罢。你还是随着你的性子来吧,我对你从前也不太了解,多说多错,反而成了个四不像。来,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