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分开过日子后,秋兰下班回家的时间明显变得仓促多了,她要上市场买菜再赶回来做饭.秋兰骑着脚踏车才到巷子口,有如一阵风吹来,她的耳畔传来了多么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多么稚嫩正一声声地呼唤着着妈妈。秋兰抬头看,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前方正在向她招手的分明是自己的孩子玉婷和伟强,这两个加起来还不到五岁的孩子就差几步之遥就是车来车往的大街,而他们的身旁却没有一个人看护照料。
秋兰踏进屋子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耀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秋兰边哄孩子边洗米做饭,等到千家万户亮起家灯的时候她的饭菜也做好了。秋兰叫醒了耀成却仿佛吵醒了一头沉睡的老虎一般。
“不要吵我!”
耀成被秋兰叫醒自然很不高兴,他又想蒙头大睡。
“起来吧,饭菜都做好了,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秋兰说。
“走开!给我滚,不要吵,让我继续睡!”耀成一次比一次暴躁起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出去工作你好好的家都看成什么样儿了,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孩子们都跑到大街上去了!”秋兰眉头紧锁说话间掀开耀成的毯子。
“叫你不要吵你是没听见吗,耳朵聋了吧你,你滚吧!”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出去赚钱养活家庭,你呢,没事就喝得烂醉连家连孩子你都不顾了,你今天得起来说清楚,要不然我害怕这日子还要怎么过?!”
“好,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家都是你行了吧,我是个没有用的人,要不是靠你养活我早就饿死了这样总行了吧!”
“你要讲一点道理,不要动不动就把责任推开,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你能不能把家顾好一点,我只有这点要求其它的我不敢奢望!”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要把屋顶掀了吗?!我一进门就听你们在翻天覆地的吵!”满江婶回来了。
“妈,我刚下班回来,玉婷和伟强他们……”
“住口,你不要以为你厉害,我刚到门口就听你吵得最大声,放下担子还是你吵得最凶,你要吵到什么时候,你不要以为厉害不要以为你了不起!”
秋兰本以为满江婶会听她几句心声而没想到事情却是背着她的想法。
“妈,我是跟他讲道理,我是去赚钱,他却跑去喝酒……”
“还说!你赚钱就了不起吗,有这么说自己丈夫的吗,你这是什么态度?!”满江婶话音落耀成满脸通红耍起酒疯。
“对,你是去赚钱,这个家都因为有你,从现在起你是男人我叫你老公,我变女人你叫我老婆,我们交换吧。都怪我我林耀成没用,男人当一当当成女人,你黄秋兰厉害,女人当一当当成男人!”
“哎呀,死囝仔(闽南口语,类似于中文“死兔崽子”之意),你在胡说些什么。”满江婶在耀成手臂狠狠地拽了一下又将他推开,耀成疼得直跳脚。
“你这个女人不要这么神气,你出去赚钱怎么了,耀成当保姆也要休息吧,我问你你现在住的是什么地方,这房子是你盖的吗,我告诉你,要是你盖房子我进都不敢进了!”满江婶边说着边挥动着双手,她毫不留情面,秋兰简直无地自容。
“对,你现在住的房子是谁盖的,还不是我们林家的,有本事你出去,有本事你给我滚!”耀成道。
秋兰红了眼眶,满腹辛酸更加难以言说,这时倚在门边的玉婷和伟强双双哭啼起来。文芳耀雄闻声赶来,二叔公二婶婆也匆忙赶到,秋兰就要崩溃了。
“天下哪有一碗水摆平的事情,有时候你出去赚钱有时候他出去赚,耀成还不是因为多生了伟强而下岗的,你觉得不公平吗,要说不公平的是耀成,都怪一开始你的肚子不争气!”
“妈,你不要总说那些有的没的。”耀雄出面劝阻,文芳本想要替秋兰讨个公道却被耀雄挡住了,就怕以文芳的个性会使事情闹得更糟。
“说什么公平和不公平这个我就不爱听了,上次‘桃仔’大姐来的时候同样送我们地瓜你们还多送了一只土鸡我都没话说,谁家的鸡鸭能比你们多呢,我有说不公平这三个字吗?”林二婶接过话茬儿道。
满江婶被林二婶这么一说愤恨似乎不减反涨。
“我们家有这么人,天一亮一张张嘴巴吧嗒吧嗒的就要吃的,不像你们人少儿女都不在身边,你说这话是在嫉妒我们吗,告诉你你不要给我添乱,我这个当婆婆的教训自己的儿媳妇你最好不要不要出来说三道四的。”
秋兰委屈地说的难道在这个家她连话都说不得了吗,文芳紧接着出面发声了。
“嫂子,现在已经没有封建社会的那一套了,每个人的嘴巴都长在自己身上,谁敢限制你的自由,有话但说无妨。”
“耀雄,这是怎么回事儿?!”耀成和满江嫂异口同声,耀雄连忙拉回文芳。
能看出来林二婶心里也是极度不满,她恨得牙痒痒私底下鼓起了拳头。
我本不晓得林家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只想串个门儿看看这些小孩子罢了,我刚进林家院子就听见里面一阵鼓动,耀成和秋兰起了肢体冲突满江婶转而揪起秋兰的长发,顿时哭声喊声陷入一团,林二叔和耀雄等人竭尽全力拆散他们林二婶领开泪流满面的玉婷和伟强往外走,文芳大喊:“‘夭寿’(闽南语常用口语,接近于‘要命’等意),当婆婆的殴打儿媳妇,比黑社会还凶残。”文芳见到我说我来得正好她要我去一趟秋兰的娘家报个信,我根本不熟悉去路,文芳还耐心地讲解了许久。
要说秋兰的父亲那真是个慈爱的父亲,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正蹲在地板上耐心地修铁锅,砰砰砰的声响几乎要盖过人的声音,她的父亲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右手拨正了一下老花镜又连忙叫坐,我等不急一开口就把事情告诉了他,秋兰的母亲从里屋出来忙问秋兰怎么了,或许是为了尽量不让事情闹大,秋兰的父亲编了善意的谎言只是说秋兰托人来问前两天拿了个铁锅回来修不知修好了没有。
我和秋兰的父亲赶往林家,半途中和秋兰的大姐秋英碰面了,秋英得知消息称怎样也要接秋兰回娘家,这时他父亲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当两家尊长站一块儿的时候事情还是不如想象的会有所好转,满江婶自然还是护着耀成并指责秋兰苛责丈夫,耀雄文芳等人不断地打圆场,有口吃的林二叔原本也想出面说几句没料到林二婶一个干瞪眼就把他吓坏了。看着以泪洗面的秋兰秋英果断地说:“秋兰,准备一下,我们回家!”
“大姨仔,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做得不对吗?你要带走她,这话听起来好像怪怪的,我们当长辈的话还没说完你说这些合适吗?”满江嫂话中带话诘问秋英。
“亲家母,我二妹秋兰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自己最清楚,既然不能在这个屋檐下立足那么我们只能领回去了,耀成,你听好了……”
“秋英……”
尽管秋英想要说的话一再的被父亲打断,但秋英还是执意把话说完。
“自古为人媳妇尤其长男的媳妇最难当,我也是人家的儿媳妇我了解,亲家母,你是长辈,你也一样是女人请你扪心自问,如果秋兰今天所做的一切还有错的话那么对不起,我们只能失陪了,我带秋兰回去。耀成你听着,在你还没有明确表态什么看法的情况下我不能留下我妹妹,请你做个选择!”
“亲家,你看,这就是你所教育出来的女儿吗,说话振振有词一套一套的,还有没有把我们当长辈放在眼里了?”
……
两个长辈交际的时候文芳偷偷地领开秋英向她一阵耳语,秋英更加坚定信念今晚一定要带走秋兰。耀成心底还以为或许这只是表面上的恐怖而并非现实的残忍,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还写在脸上。这时满江嫂也哭了起来。
“亲家,你说我容易吗,我一个守寡的女人拉拔三个孩子长大,好不容易他们也都各自成家了,你说我是疯子吗,我喜欢这个家吵吵闹闹吗,你也说个公道话吧。”
“阿母,我一心只想当林家的好媳妇,从来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什么命,老天爷怎么让我这么痛苦……”秋兰看着手臂上的淤青泪水又不禁滑落下来。
秋英的心里重复着文芳刚才所说过的话,暂时带走秋兰留下孩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过两天他们会自动找上门的。
饭桌上的饭菜还飘散着香味但却没有人享用,秋兰最终被秋英带了回去,眉头深皱的秋兰父亲也没有说什么,玉婷和伟强则留在林家放肆地哭泣,这个头发已经极大部分染霜的外公想要多看两个外孙一眼,他频频回头看最后还是一声长叹,他的心里想着我无辜的外孙们,不是外公狠心外公也是没有办法,就让你的大姨去办吧,你的父母应该过两天又会重归于好的。
秋兰的母亲是个有点脾气的人,她简直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的,她责怪秋兰父亲要是一开始老实交代她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此事,几次秋兰母亲想要出门前去理论结果都被强揽了回来。用秋兰父亲的话,就是怕你知道了事情就更不好处理。其实秋兰父亲的心声多么想说出来让大家了解,他不是懦弱不是不敢拿出态度,要是一味的硬碰硬恐怕日后秋兰会更加难以在林家立足,用一句闽南语老话来说,“父母不可能陪孩子一世人”,也就是说父母不可能陪孩子一辈子。
而至于秋兰的母亲则放下狠话,她要秋兰尽管住下来看看林家接下来还会耍什么把戏,想要过她这一关没那么容易。满江婶极力站在儿子一边,秋兰父母为维护女儿的尊严做法却不尽相同,秋兰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想着,不知道她的两个孩子们究竟会怎么度过这个没有母亲的黑夜,不知过了今夜明天天明还会发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