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持着小塔盘坐在一块山岩上,衣衫无风而动,胸前有晶莹的光芒闪耀,身子不时遁入虚空,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
不一会,小塔自主悬浮在他的头顶,垂落金色阴气,伴着模糊不清的轮回之景,鬼雾弥漫,记忆碎片在他的意识中飞舞。
可惜,这种记忆碎片的粘合感很薄弱,仅仅碰撞一下便再度分离,根本无法长久,且,他眉心中的黑色血芒也未曾出现,显然小塔如今的力量不足以支持他恢复一丝记忆。
水罐神色凝重,忐忑不安,他知道易生失去了记忆,若是他真的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对自己出手?他要为自己想一条后路……
“那是属于我的东西……”叶白涛眼巴巴地盯着悬在易生头顶的小塔,恨不得立刻上前夺去,它不仅是其祖上遗骨炼成,且垂落下来的金色阴气对他的好处太大了。
他很不甘心,这座塔明明是遵从他的召唤而来,可却选择了那个大眼小子,他有心抢夺,可不说一旁虎视眈眈的水罐,就连这大眼小子也不像个凡人……且,这几个家伙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自己似乎掉到了贼窝里了。
“喂,蛙大爷……”趁易生等人没空搭理他,叶白涛悄悄来到奔雷蛙身旁,轻声呼唤。
“呱。”奔雷蛙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呱”了一声,表示回应。
它对这家伙一直不感冒,之前在崖底就不怀好意,想要收服它、并口出狂言,之后又屡次三番打它的主意,很不是东西。
“蛙大爷,蛙爷爷,别装了您,我知道您老人家会传念,先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装大瓣蒜,其实您才是我的长辈……”叶白涛连忙说软话,哭的心都有了,他记得昏迷前形势一切大好,小塔也即将到手,可却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便掉到了这个贼窝里,想逃都逃不掉,唯一的熟人就是这只死青蛙。
“呱,你这是癞蛤蟆给天鹅拜年,没安好心思啊,不过你话说的很中听,我就勉为其难听听你的坏心思吧。”
奔雷蛙腹中雷鸣滚滚,趴在那里像一滩烂泥,它对所有事都兴致缺缺,心想若这里待不下去的话,大不了随便跑到哪个角落蛰伏起来,反正这个雨季常存的湿地环境令它极为舒适。
“我说,蛙爷爷啊,那位……那位前辈究竟在什么地方啊?”叶白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易生与水罐,而后低声说道,他口中的前辈自然施展变化之术后的易生。
“呱?”奔雷蛙听不懂。
“就是那位脑后升有佛环、高风亮节,英俊……呃,反正就是一看便是人中翘楚的白胡子老前辈啊,他之前不是一直跟你待在一块吗?”叶白涛急的狠狠揪起了自己的白发,可他揪了几下之后却是猛然一滞,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才松了口气。
“胡说八道,哪里有这种人,你做梦做傻了吧?”奔雷蛙鄙夷,大呱一声,试图使叶白涛清醒,事实上,它自己才是迷迷糊糊,忘记了易生之前曾化身为白胡子老头。
叶白涛闻言沉默了,被奔雷蛙这一嗓子吼的一愣,它不禁在心中自问,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并没有什么高风亮节的前辈,一切都是因为恐惧而臆想出来的?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
“小塔的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照这个速度来看,似乎……是在三日之后。”易生自语,他将小塔取到手中翻来覆去研究半天,却并没有发现其中有生命存在,可为何它可以自主恢复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他暂时放弃研究,决定动身前往另一个有机会恢复记忆的地方,那便是根据之前察觉到的位置,寻找疑似是熟人的蓝夫平。
水罐与奔雷蛙自然是要一同前往,至于叶白涛……易生决定放他自由,这让后者愣了好半天,最终,不知是为了小塔还是对这未知环境的恐惧,犹豫再三之下,也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
不多时,他们再度回到了傍敦村中,如今村中似乎多了不少外来者,倒是原本的村民少了许多,而这些外来者彼此仇视,气氛略显压抑。
易生缓步前行,默默观察,不仅村中有许多外来者,甚至连村外也有他们的影子,不知在密谋些什么,不过,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不多时,他神色一动,在某个方向发现了蓝夫平的踪迹。
他们一路前行,穿行过一座座低矮陈旧的建筑,一片片灌木丛林,最终来到了一片相对精致一些的建筑群中,这里还有大量的村民逗留,似乎都有些修为,应该都是村中的高层。
在这里,他看到了曾在傍敦村外有过一面之缘、裹着白虎皮的龙桓月,以及他那位周身散发有古怪波动的胖弟弟,此刻他们都在忙碌着各种大小琐事,准备迁移。
不远处,雌雄同体的蓝夫平举着一把桃木剑飞奔向一座房屋,后方有几个少年紧随其后追赶,大呼小叫,从他们手中的铁匕首与蓝夫平缺失的衣角来看,似乎并不像是玩闹。
不过,哪怕是这里有很多村民聚集,也无人制止,甚至还有一些闲人驻足,带着一丝怪笑旁观,气氛很古怪。
“呀,呀,呀,蓝色恶魔休逃,吃我一记神剑!”
“不要脸的蓝色恶魔,又去哪里偷懒去了,为何还不帮我们去挖枯崖上的草药?!”
“还有还有,我爹说让你替他去猎一头树皮猪,可你却耽搁了足足两天才捉到,你都干什么去了?!”
少年们嗷嗷大叫,手中的匕首毫不含糊,专朝要害刺去,下的都是狠手,似乎对这个蓝夫平带有很浓的恶意。
“哈哈哈,我不是恶魔,我是大家的好朋友!”蓝夫平摇头大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左躲右闪。
“不要答非所问!”一群少年大喝,继续挥舞着铁匕首追赶。
易生疑惑之下,悄悄询问一位怪笑的围观路人,得知了让他无语的缘由。
“嘿,这个烂好人,脾气好得吓死人,拜托他什么都会替你干,不过要注意哦,千万要以善意的目光注视,带着灿烂的笑容,满足他愚蠢的虚荣心,这样方可索取的东西才更多。”那人怪笑了一声,语气很轻松,仿佛在他眼中,蓝夫平并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个可以随时榨取剩余价值的工具罢了。
“咦,你们眼生得很,是外来者吧,跟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吧,喂,别走啊!”
……
“舍己为人……算是可怜人吗?”路上,易生自语,他并不是讨厌蓝夫平这种性格,而是因村民的态度替蓝夫平感到悲哀,明明是一位热心好青年,却以这种方式回报给他。
水罐等皆是沉默不语,对方才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倒是觉得易生有些多愁善感,没事闲的。
当他们追上蓝夫平时,“追逐游戏”已经结束了,因为,少年们的父母就在前方,制止了这场闹剧。
“还在闹什么呢?走了走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片村子了,还不跟我去拜访你祖父?”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别在逗人家蓝小子,赶紧收拾干净,快要搬家了。”
长辈们笑骂,语气温和,丝毫不在意他们方才的行为,似早已习以为常,而后带着一群少年离去,对蓝夫平视若无睹。这让易生越发好奇,蓝夫平在这个村子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身份?
“拜拜咯蓝色恶魔,错,是永别了哦,你自己孤独一人留在这里吧!”
……
蓝夫平神色平静地目送众人离去,良久之后猛然一拍额头,大叫:“糟糕了,帮陈师傅买的桃木剑刚才被那几个臭小子碰碎了一角,这可如何是好?”
“再买一个不就好了?”易生走到他身边,盯着他道。
“可是,我已经没有钱买第二份了……”蓝夫平低着头,黯然开口。
“帮别人买东西,却是你自己付钱,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冤大头。”易生淡笑。
“可别瞎说,我是大家的好朋友,为大家带来幸福是我的……啊啊啊啊,怎么是你啊!”蓝夫平嚷嚷,可听这声音越发耳熟,下意识抬头一看,见是易生在旁,顿时鬼叫一声,蹦起来撒腿就跑!
“他这是怎么了?”易生嘀咕。
水罐见状狐疑,这么畏惧的表情似曾相识啊谴,难道,他也是一位一泻千里的受害者?念及此处,他眼中的同情之色越发强烈,同时还掺杂着一丝幸灾乐祸之意,心思极为复杂。
“蓝夫平,你小子跑哪去了,我找你找半天了,帮我买的桃木剑怎么还没……”这时,拐角中出现一位中年人将蓝夫平拦住,神色不悦,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把桃木剑丢在脸上,借着这股力量直接横飞了出去!
“滚开!”
“啊,你小子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