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爷死的很平静,并不遭罪,但他的内心一定是不甘的。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沉浸在某些人为他精心编织出的,那名为“天选之子”的美梦之中,至死都不能自拔,陶醉着、雀跃着,而忽略了他本身的弱小、不相匹配的能力。
唯有易生可以看到,一缕无形无相的物质从李少爷死去的区域缓缓升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莫名的轨迹,缓缓绕着古寺废墟转了一圈,最终从天而落,自一块地砖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那是命痕,生命存在的痕迹,是一个生命最为珍贵之物,哪怕灵魂腐朽、毁灭,命痕永恒长存也有机会重现世间,反之,命痕消失的话,自然一起成空。
而那道由无形无相物质划过的轨迹,便是李少爷的一生,或是璀璨,或是黯淡,有起有伏,不过,绝大多数都是一路平坦,也因此他才得以活的这么舒服,并得到“丧尽天良”的美称。
易生默默注视着这道轨迹,渐渐痴了,或许,一个生命的命运,从出生到死亡这一段路程便是由一条线串联好的,无意识地遵循着这条线前行,无法改变,而这条线,便是命痕。
最终,李少爷的命痕被金灿灿的地砖之下蕴藏的某物所完全吸收,就这样与他完完全全的分离,没剩下半点儿,他真正的与世长辞了。
无人默哀,无人在意,别说若业寺的和尚了,就连他老子,满身贴满符箓的李将军都没有正眼去看那边一眼,尽显冷漠。
且,他放开了小灰狗,表明暂时无意与易生为敌,此刻他关心的……唯有地砖之下的某物!
金灿灿的地砖皆源自一座上古佛门圣地的废墟之中,其中佛性虽然所剩无几,价值全失,却也费了李家很大的心思与资源才换取了足以铺满一座寺庙的数目,非常珍贵。
紧接着,砖缝中有异响传来,伴着惊人的药香弥漫,还未待众人细细品味,突然前方的地砖轰然坍塌,竟有什么东西破砖而出,耸立在了李少爷命痕消失之处!
“那、那是……我感应到的大气运之物!”小灰狗与黑螳螂惊愕,而后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贪婪之色,若他们能得到此物,运气规则可以更上一层楼还不止!
“是一尊佛像!”有人惊呼,那竟是一座一人高的佛像,完全是由金灿灿的物质铸成,像是刷了一层金漆,没有半点儿岁月痕迹,光滑铮亮。不过,这佛像却没有面孔,死气沉沉的,令人发毛,站在旁边一会都会感到冷嗖嗖的。
诡异的是,本是无相面的佛像,在吸收了李少爷的命痕之后,竟有一张与李少爷七分相似的容貌缓缓浮现在脸上,眸子微微眨动,嘴角上扬,无比的妖邪。
紧接着,又有一尊佛像缓缓拔地而起,那模样……竟与李武极为相似!
第三尊佛像随之而来,竟与药采波的兄长,药弓一长得一模一样!
就此,再无任何声响,也没有第四尊佛像显现。
这是怎么回事?古寺下面怎么会藏着佛像,且从外界看来,这座古寺并不像是有地下空间的样子,因为,古寺之下唯有一望无际的汪洋。
“不好,这看似简单的空间,竟然存在着连我都破不开的防御力,我们有麻烦了!”
黑色阴气笼罩之外也发生了蹊跷事,似乎……李府这个独立的小空间之内,竟如同一座永无止境的幻境一般,无法脱离,且,脚下的海面如镜面般反弹一切法术,阻挡一切,根本不能强行突破。
所有大人物都慌了,再也站不住了,按理说骷髅们都被抹杀,这里应该安全了才是,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有大人物不信邪,强行要破开海面离去,然而,不多时,那里传来惊天巨响,他因海面的反弹之力,被自己强大的法术震飞,在空中灰飞烟灭!
早先,他们都没有选择离去,一是因为小先生的价值对他们来讲太重要了,二是李武疑似小先生的得意手下,在葬佛深渊探索的秘密必定极为惊人,可事情闹到这一步,什么秘密都不再重要了。
易生出手,挥袖间将佛像附近的地砖卷走,露出地下的景象。里面竟然生着一株仙葩,扎根在海水之中。它足有磨盘大小,通体金灿灿,呈荷叶伞状,上面挂着一串串若葡萄般的绿色果实,若瀑布般垂落海中,散发着浓郁的佛性,最重要的是,这株仙葩里面,似乎孕育着一个生命!
“这、这难道是……天佛主的种子?!”早先曾出手相助弱者的老和尚们惊讶不已,失声大叫,仔细一看,那朵仙葩之中,竟不只蕴含着一个生命,而是一颗完整的生命星辰!
古树、灵药、起伏的山脉、澄澈的湖泊……一切都是代表着生机的事物,可除却这些,则都是破败的建筑、死状凄惨的尸骨、有许多区域满目疮痍,像是经历过无比恐怖的厄难,死气沉沉的。
易生蹙眉,这是一颗唯有星辰本身才蕴含生命的生命星辰,星辰上的生命们早已因未知原因死伤殆尽,故而才会有这种景象。
“这就是小先生所追求的东西吗?可惜,它还没有成熟,不是采摘的最佳时刻。”李将军叹息,似乎并不知道这株仙葩的存在。
“这么说来,这些佛像都是仙葩的一部分吧。”易生淡淡开口,他知道,第二尊佛像就是李武的命痕,如今已经成为了仙葩的一部分,为仙葩提供未知的能量,而第三尊佛像,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药采波!
王剑、月兰依、松清等毛骨悚然,联想到李少爷的死法,难道其他两尊佛像的主人也是被残忍的手段杀死,而后才变成了佛像吗?
“我也不知具体,不过小先生曾透露过,他想成为第二位天佛主,不,他的意思应该是成为天佛主那样可以独自开创一个修行体系的存在,而不是效仿,且,小先生开创的修行体系已然极具规模。”李将军喃喃自语。
“难道说,你死而复生也是因为他的修行体系?”小灰狗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算是吧。”李将军点头,并未否认,而后神色从恍惚中渐渐恢复,盯着小灰狗,再度以那恶心的语重心长的口吻开口:“总算是解答了一个长久的疑惑,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也值得。方才我说了,小先生对你很感兴趣,为了不让他失望我必须带走你,以及你身边的这些人……现在,是与我走一趟,还是死在这里,我想这个选择并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