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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建元二十三年,隆冬。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白天热闹繁华的京都洛城,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清冷。
行人寥寥的路上,三个人正行色匆匆地低头走着。其中一个不时回头催促道:“神医,烦请快些。”
一炷香的时间,三人来到一个巍峨气派的府院前停下。白墙黑瓦,朱门金锁,门头上高悬着一个金色牌匾:廉亲王府。
一人上前叩门喊道:“来人,快开门,老神医来了。”
只听得门后传来门闩移落的声音,不过两息之间,吱丫一声,朱红色的大门就打开了。三人未有停留,径直往里走。
院中,府灯高挂,一片通明。穿过三个院门,进入内院,只见佣人们正神色紧张地进进出出忙碌着。
走进主家厢房,房内站了好些人。
突然,一老者威严发声:“让开,都让开,神医请来了。”
说话的正是这府内大管家杜老。
须臾间,围在床边的太医、郎中纷纷让到一边,毕恭毕敬地站着。
“老神医,这是我家王爷,他……”杜老想再多说两句,好把情况言明,然而,神医却扬了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走到床边,但见这床上躺着的人,面色微紫,呼吸短促,唇瓣轻颤。
把脉,摸额,翻看眼皮,开嘴看舌……老神医捋了捋胡须,哑声道:“南祈,拿爹的银针过来。”
“哦!”
话落间,一个长相清秀、装扮略显男性的女子拎着箱子走来,在床前驻足。
无意之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仿佛被什么吸引一般,忽而愣出了神,竟忘记将银针交给神医。
“南祈,看什么呢?”神医语气微愠。
南祈这才幡然醒悟,赶紧双手将银针奉上。
“一天到晚魂不守舍,不知道你这三年到底是着了什么道?”
神医嘴上小声啧啧,手上的银针,已然施上。
随着老神医施针走位,原本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王爷,面色渐渐恢复,原本的青紫色慢慢消散。虽不似常人那般红润,倒也显得稍稍正常了些,呼吸也变得均匀。
抬眼睨了一眼众人,神医沉着嗓子问道:“今日,你们王爷吃了什么?”
杜老一愣,看向一众下人,目光凌厉得要将人心剜穿。
掌管膳食的婢女采莲怯声怯气道:“今日,王爷并未……并未食用特别的食物,和……和往常并无二致。”
神医轻轻蹙着眉头,一双犀利的眼,正好迎上那位婢女怯懦的眼神,厉声道:“胡说!你家王爷定是吃了什么极致寒凉之物,否则怎会引发旧疾?这旧疾乃娘胎所带,无法根治。”
老神医的话使得屋内顿时炸开了锅。
自打上次旧疾复发已有三年。三年来,全府上上下下均小心谨慎,生怕有何错漏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
可是今次又是为何?掌管膳食的婢女采莲说并未使用特殊的食材,若非王爷在外面吃的,那就是婢女说谎。
杜老看了看了婢女采莲,此刻她神情紧张,冷汗涔涔,这是下人们该有的表现,主子出事了,她应该害怕。看来她没有说谎。如此看来,那就是王爷自己在外不小心误食导致病发。
一切都只是猜测,等王爷醒来,一问便知,但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王爷的病情。
杜老正了正神色,冲着正窃窃私语的下人们一声冷喝,惊得下人们纷纷闭上了嘴。
杜老见大家安静了,便低头对神医道:“还请老神医帮忙救救我家王爷。”
老神医移目至床上的王爷,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伸出手探起脉来。
一时间,屋内压抑地令人窒息。
此时南祈忽而冒出一句:“爹您把脉,屋里太闷,女儿去屋外透透气。”
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根本不曾顾忌众人的眼光。
如此突然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尤其格格不入。然而老神医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甚至不曾回应。
见女子如此不管不顾地离开、神医也不追究,杜老心生疑惑,随口问道:“神医,您这女儿倒是有些派头,不似您这般亲和谦逊。”
老神医闻言,斜眼挑眉望了一眼杜老,又垂下目光继续诊脉,悠悠开口道:“我这女儿虽然有些刁蛮任性,却得我真传,何来派头一说?只是你这屋里确实沉闷,她又没病,难道还要陪着闷在屋里?有事我自然会叫他她,不必事事跟在身侧。”
杜老被老神医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虽说自己多嘴管了闲事,但是如此一来,杜老不禁好奇,那个小神医又如何学得到医术?
一阵尴尬,杜老只好将话头引到病人身上:“不知我家王爷今次病发,何时会醒?多少时日可以恢复?”
神医微眯着眼,探着脉的指尖不停地轻点着,好似在仔细找寻脉搏一般,直到探完脉,这才回了杜老的话:“一会儿就醒了,只是,若要恢复,至少十日,且后期还要多加保养。一会儿我开个药方,你命人去抓药。”
说着,老神医便起身走到桌前,执起笔来,飞快地写下了一纸药方递给了杜老。
杜老接过药方,欣喜万分,“神医果然名不虚传,上次王爷病发,前后折腾了一个月之久。皇上当时都以为我家王爷要去了,忍不住掩泪。今次神医却说只肖十日,真乃神医。”
神医听了管家的话,眉心不由一锁,道:“一个月都没死?那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杜老不明所以,遂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神医起身,抚了抚胡须,一脸严肃道:“王爷这病必须在半个月内恢复,否则伤了根本不说,时间长了,即使华佗在世,也无力回春。方才你说上次折腾了一个月,故而老朽才问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因为,除非神仙在一旁庇佑,否则,你家王爷,早已入土。”
杜老闻言,不由背脊一凉。依神医的意思,自家王爷已经死过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