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轲顿了一下,而后咀嚼着兔肉,低头不语。
晴天的夜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银河像一条淡淡发光的梦幻彩带,横跨繁星密布的天空。
徐云看着满天星斗,对着苏轲说道:“这夜,这星空,忽然之间就是一次偶遇,曾几何时鲜衣怒马,却丢失了一生所爱,但我永远记得那年,最灿烂,最寂寞的星空……”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徐云狠狠的抹了抹嘴,拍了拍苏轲的肩膀:“看出来你有故事,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好,休息吧。”
说罢徐云起身来到吃饱的小鱼二人身边,两人已经靠着树干抱在一起睡着了,这几天的惊变确实够疲倦了。徐云将日月宽刀斜立在树干上,背靠刀身闭上了眼睛。
苏轲看着不远处的三人,靠在树干上休息起来。
静谧的夜,听着三人熟睡的呼吸声,徐云稍微放松了下周身紧绷的肌肉。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如今我已集了阴、阳、黄三类至极之物,接下来便是护送李若水回家,看在同为四大世家的情分上,希望能有所获。不过此去靖州两千里,此前在通州宰了那知府老儿,官府定在通缉于我,这高平郡没有我的通缉令已是减去我不少麻烦,可出了高平地界却是又不能走官道,这一路所行又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数,不管怎么说,先护送这小妮子吧。
清晨的山林,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柔柔的阳光洒在山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便有了深深浅浅的绿。山坡上芳草如茵,一丛丛、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沐浴着阳光,绽开了笑脸,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闪动着五彩的光。鸟儿们在枝头欢快的鸣叫,于是静谧的山林便有了勃勃的生机。林间的小路旁翠绿的松柏高挺笔直,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
路上行走四人,一名半青少女蹦蹦跳跳活泼的走在前面,双手中拿着不知名的野花,不断的向身后一名女子炫耀她摘采的鲜花何等美丽,女子只是笑而不语。女子身后两名男人并肩行走,为左一名男子斜背宽刀,长发随意拢在脑后,一副豪侠壮客气宇轩昂。为右一名男子手持折扇,发冠璀璨,恰似翩翩公子气定神闲。
“这静谧林间,鸟兽啼鸣。若是没有凡尘琐事牵绊,伴至爱一人,寻一处佳境。却也好不快活。”徐云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缓缓吐出。
苏轲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言语。
小鱼却转过头来,看着徐云说道:“好想法,你大可以放下心头事,然后寻一处隐居。”
徐云苦笑:“现在不行。”又看向李若水:“如果像她一样就好了,无忧无虑,走到哪里都有人保护,想要什么都会得到。”
小鱼说道:“是啊,像她一样就好了,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呢。”
苏轲不置可否。
李若水听到了身后三人的闲谈,转过身面对三人倒退着走路:“哼,我也是有烦心事的好嘛。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哦?”苏轲不知为何感了兴趣:“你有何烦恼。”
“我养的两只小乌龟不知道死没死,都养死好几只了……”李若水低声说道。
“哈哈哈……”三人大笑。
行不多时,四人走出山林。徐云抱拳道:“苏兄,我三人此去前往靖州,同行否?”
苏轲看着三人也抱拳答道:“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和你们一同去了。”
小鱼轻笑道:“此番相遇,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不知日后如何联络。”
“神州大地,每座主城外十里之处皆有酒肆,只需散布消息即可。”
“那好,就此别过。”三人抱拳:“后会有期。”
“各自珍重,后会有期。”苏轲说罢轻功起身,三晃两晃消失不见。
却说苏轲一人回到那农舍,但见院内三五具尸体,皆被连弩射杀,死状恐怖。苏轲当时双眉倒竖怒目圆睁,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屋内。屋内陈列整齐,似是没有没动过,来犯之人只是闯到了庭院便被苏轲布置的机关射杀。
来到床前,苏轲轻呼了一口气,抚摸着傀儡‘玉儿’的脸颊,怜惜的说道:“还好你没事,看来唐门执法堂又追上来了,我们要转移了,这几日,可有想我……”说罢深情的吻在傀儡的唇上。
再说徐云一行三人,这一日下晌行至郊外,路遇一家酒肆,三人早已饥肠辘辘。
“我们去吃肉吧,我好饿啊。”李若水一脸苦相说道。
徐云摸着腰间,手一顿,尴尬看向小鱼:“你……还有盘缠吗?”
小鱼也尴尬的说道:“我也没有了……。”
“这一路都花光了,我也有些饥饿。”徐云看着迎风招展的酒旗:“酒也没了。”
“那我们怎么办呀……不会一路乞讨去靖州吧。”小鱼摊手。
李若水蹲在一旁捂着肚子唉声叹气。
徐云神情古怪,看向小鱼:“你轻功怎么样?”
“还好,嗯?你不会是要……”
“走,开灶!”
一行三人来到酒肆坐下。
“小二,一坛老酒,十斤牛肉,拿手小菜上几个,酒葫芦灌满。”徐云喊道。
“好嘞,您稍等。”小二转身离去。
小鱼左看右看,拉着徐云低声说道:“不行不行,人太多了,我们走吧。”
“你慌什么,填饱肚子再说。”徐云说道。
“对对,好刺激,嘻嘻。”李若水搓着小手低声说道,看其模样鬼头鬼脑,煞是可爱。
不一会,酒菜上齐,徐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嗯,不错。来,小鱼,吃。”
李若水早已经把小嘴塞得满满的:“不错不错,好吃,小鱼姐姐,吃呀。”
小鱼红着脸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看着小鱼,徐云笑道:“当初在八仙绝味楼,你可不是这么腼腆。”
小鱼白了一眼徐云,埋头扒饭。
三人操着旋风筷,如饕餮下界,又好似几日灶神未进烟火,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桌上的食物,徐云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拍着肚子:“吃饱了吗?”两人点头。
“那好……”徐云点头:“小二,算账。”
“好嘞,客官,一共十二钱零一文,给您抹个零正好十二……我去?!”在伙计诧异的目光中徐云夹着李若水和小鱼闪电一般飞向远处。
轻功疾驰约一刻钟,酒肆早已摇摇不见。
徐云一行三人站定,小鱼喘着粗气:“呼……你,你总这么干吗?”
徐云抿嘴笑道:“偶尔。”
“好刺激,哈哈。”李若水蹦跳着叫道。
小鱼摇头叹息:“唉,把孩子都带坏了。”
李若水跑到徐云近前:“大哥哥,我们以后还这样做好不好?反正我们也没钱。”
“……”徐云无语,心道这小妮子有犯罪倾向啊。
徐云笑着弹了一下李若水的脑门:“这等丑事你们经历一次就够了,别忘了我是大盗,想有钱还不容易,大不了前面路过城郭,我去劫富济贫。”
“我们都没钱你还要济贫!”李若水叫到。
“我们就很贫啊。”徐云大笑。
小鱼笑道:“说的也是啊,哈哈,今天的事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可不许说出去哦。”
“知道啦知道啦。”李若水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黄昏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万物都被从云缝里射出的落日的炎热的光辉照耀着,一行三人渐渐远去在夕阳下。
“报报报报三位当家的,有有有有有仨……仨……仨人在咱山脚下的破……破庙里过夜,一……他一……他一男两女。”灯火通明的聚义厅内,两旁金交椅各端坐两人一男一女,正中间虎皮罗汉床上侧躺一名中年大汉,听着手下的探子来报。听罢多时,壮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若是歹人不安分之辈,随便搜刮一番,就地掩埋。若是良人,则放行。”
“得得得得令!”小喽啰领命退下。
大汉坐起身,双手拄着膝盖,看向左手边的一名青年男子:“老二,你这表弟挺机灵,鬼点子也多,就是磕巴这点不尽人意。”
青年男子起身,鞠躬道:“让大哥见笑了。”
破庙内,徐云一行三人围着火堆躺在稻草铺的地面上休息。
突然徐云的耳朵动了动,一下子坐起身来,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均在熟睡之中,而后目光盯着庙门之外。
不多时,一阵嘈杂声传来,伴随着火光,而后小鱼和李若水也被惊醒。徐云站起身来,负手看着即将到来了一群人。
一群喽啰兵模样约有二十几人,为首一名精瘦男子举着火把走上前来,指着徐云大声喝喊:“呔……呔!天,天天堂走路尔不,不走,地狱无门你自,自自来投。值,值钱的东……西留下,给你个全……全尸。”
徐云抱着臂膀揶揄的说道:“原,原来,是,是个劫道的,值钱的没,没有。命,命倒是有一条。”
“大,大胆!竟敢学……学我说话,来人呐,拿,拿下。”说罢精瘦男子手一挥,身体向后一退,一群喽啰手持刀枪棍棒蜂拥而上。
身后的小鱼抱着李若水怜悯的看着那群喽啰。
半刻钟,或许不到半刻钟,地上的人横七竖八,各捂着身体痛处不断哀嚎。
徐云走到那精瘦男子近前,打量着瑟瑟发抖的他,调笑着说道:“还得瑟不了?”
“你你你敢不敢放了我,让我回山禀,禀报,我们大当家的取你命如探囊取,取物。”男子瑟瑟发抖的看着徐云。
“妈耶,都这时候还嘴硬呢?”身后的小鱼笑道。
徐云哈哈一笑:“正好我们三人旅程劳顿,还没地方休息呢,回去报信,叫你们大当家的来,请我们上山。”
“你可别……别后悔。”精瘦男子一溜烟逃之夭夭,留下身后一群哀嚎的喽啰。
徐云看着远去的男子沉默不语,小鱼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小鱼指了指地上的喽啰兵。
徐云摇头:“不是,总觉得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小鱼不解,徐云摆了摆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不久,马挂銮铃声传来,庙外尘土飞扬。
“吁……”为首来人喝住马匹,目测约有三五十人,骑马者二十几人,其余皆是步兵,有一骑行举着大旗,纹龙画凤,锦绣赤金,上绣大字:昊天。
徐云眯眼看着这群人,手中火把亮子油松,照得小小的庙宇灯火通明,俨然土匪一群,凶神恶煞,这群人来到庙前,身后喽啰不用分说七手八脚把地上十余人抬走,徐云也没做多理会,而是把目光看向为首三人。
这三人两男一女,中间男人膀大腰圆,肩宽背阔,方脸宽鼻梁,络腮胡子,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座下乌云闪电四足兽,细看这马浑身鬃毛漆黑如渊,端得是威风凛凛,豹皮马鞍,马鞍兵器架处挂着六刃开山大环长刀。
再看壮汉左边男子,年约三十,瘦不禁风好似病态,一身青衫长袍,头带金丝发冠,双鬓飘然,背背箭壶,座下青鬃五花马,一把犀牛角巨弓横于马鞍兵器架,看这巨弓与男子身材极其不配,甚至让人有些怀疑男子能否拉动这牛角巨弓。
再乍一看右边那位女子浑身上下火炭红,柳眉弯弯,一双丹凤眼寒光闪烁,青丝红巾拢于头顶,身穿软甲,大红披风,胸前铠甲护心镜古铜雪亮,一双长靴蹬于脚下,胯下白鬃红叶驹,手持一杆红缨托龙枪,好一副英姿飒爽,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徐云看罢多时,点头称赞:“嗯,这还有点样子。”
病态男子横指徐云:“伤我十余位弟兄可是你这厮!”
徐云点头:“是又如何?”
“如何?纳命来!”男子不由分说提起巨弓摘下一只翎羽箭双臂一晃居然拉了个半满,一箭射向徐云。徐云眉头一皱,心道果然土匪出身,不分青红皂白,随即闪身躲过一箭。
这箭正射在庙门柱子上,入木能有四分,箭尾直颤。
徐云暗自惊讶:“看这男子弱不禁风,居然好大的力气,真是人不可貌相。”回首告诉小鱼:“带若水进庙。”
男子见徐云躲过一箭,随手三支箭矢射出,破空声响起,分别对着徐云的头、左胸、腹部射来。徐云金刚铁板桥,躲过两箭,第三箭徐云想试试这人力道,一个倒提壶正踢在箭尾,徐云直觉得脚尖发麻,没了重心的箭矢也向后射了一段斜插在地上。
“好力道!”徐云赞道。
男子轻哼一声,见弓箭被躲过,手中用力,“咔嘣”一声牛角巨弓两端弹出各弹出一把匕刃,驱马奔向徐云,照面横着就是一划,徐云弯腰躲过一脚后踢正甩在男子手持巨弓的右手上,“镗啷”一声巨弓落地,男子捂着手腕败归本队,面色阴晴不定,却是手腕被徐云踢折。
徐云捡起巨弓掂量掂量,挺沉,随手扔向那男子,口中说道:“明明是个远程非要打近战。”
男子左手接住巨弓,重重的哼了一声,徐云不再理会。
“好身手,吃我一枪!”但见那女子见自家二哥战败挺枪而出,枪缨乱颤,如毒蛇出洞像徐云刺来。徐云看这女子来势凶猛,举起双臂交叉向上一抬将枪举过头顶,女子见徐云招架双腿一夹马蹬将红叶驹一横,顺势枪杆下撩,击打徐云裆部。徐云默然,心道这女子好生歹毒,单手握住枪头抬起右膝正顶在击来的枪杆上,随即另一手握住枪尾。女子握枪中间,徐云拽住枪的两头,两人较力,把一杆长枪硬生生的弯成了半月形。女子瞪着徐云,柳眉倒竖,紧紧得抿着嘴。徐云见状脸上一笑,嘴上喝道:“下来!”只见徐云一松一送,女子顺着惯性自马上仰面栽倒。徐云一抬手绕蟒索射向女子腰间,硬生生的自半空中将女子拉至身前,徐云右手抬起,‘破月’刃闪出,抵住女子咽喉,笑容轻佻:“不错,挺带劲,五官端正,面容精致,是个美人。”说罢用力一顶左臂,将女子向后推去,放开了女子。
为首大汉早已怒不可揭,虎目圆睁,操起六刃开山大环刀,自马上飞起力劈华山式而下,口中喝道:“欺我山寨无人否?!”
徐云闪身躲过一刀,大环刀劈在地上,碎石横飞。大汉见徐云躲过,上挑横扫又是一刀,来势凶猛。大环刀上铁环铃铃作响,无论哪个角度砍来,敌人都能听到刀环之声,环声提醒敌人其进攻路线,这种刀正适合正面打斗,却不适合偷袭之用,因此特效,又被江湖人称君子刀。
徐云又是闪身躲过,摘下宽刀却不拔鞘,以刀鞘攻去,两人你来我往,壮汉长刀大开大合,攻势凶猛,徐云持宽刀辗转腾挪,游刃有余。壮汉身后喽啰摇旗呐喊,好不热闹。
两人打斗二十余回合,壮汉虚晃一刀闪身跳出打斗圈外,横刀于身前大喝:“且慢!”
徐云站定,拄刀负手而立,不解的看着壮汉。
“你可是大盗徐云?!”壮汉问道。
徐云吃惊:“然也。”
“啊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壮汉连忙抱拳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