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唐门,是一个家族式的半隐世门派,南北朝时期就存在,饮誉武林的古老家族,以暗器和机关术雄踞蜀中。唐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与机关,威力惊人,最为出名是隋朝发明的神器:佛忧,据说此暗器就算是大乘佛见了也忧愁,苦无破解之法。当然,千百年来,无论宗族还是外姓都有因犯戒律被逐出唐门的弟子,往往这类人,一入江湖便为祸武林,武林中人尽得而诛之,但此情况实属百年不遇。而且唐家堡四周机关重重,布满暗器,进入十分困难,所以唐门虽然名声远播,但是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因此总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但江湖中许多人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机关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对其敬而远之。
客栈内,小鱼拿起银针仔细端着,看着坐在椅子包扎过后的徐云:“好在这暗器没有毒,看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来刺杀夭夭的,她这么小怎么会惹上他们呢?”
徐云思索着:“我也在想,确实,唐门擅长机关之术,所用暗器皆不染毒,不像龙守堂。”
“你知道吗。”徐云转头对床上惊吓过度双手抱膝的李若水说道。
李若水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可能是我们家族之间的事。”
“算了,不去想,这杀手一定还会来,你二人不必担心,我守着。”徐云说道。
“可……你的伤势……”小鱼担心的说道。
徐云晃了晃臂膀:“还好伤的不致命,只是有些疼痛,不碍事。”
子夜凌晨,万物沉寂,徐云坐在太师椅上假寐,守着床上和衣而睡的两人。
“沙……沙沙……”屋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声音微小若是寻常人定然毫无察觉。
徐云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屋顶,眼睛随着听觉不断的游动。
他的目光看向了架子床上方,左手微微抬起,对准了目光所瞄之处,同时右手拉动了手中的丝线,丝线那端连着小鱼的手腕,她猛然睁开双眼,徐云对其做了噤声的手势。小鱼缓缓起身,晃醒了李若水,两人蹑足潜踪来到徐云身边,三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架子床顶上方。
不大一会,透进了一丝月光,徐云蓦然手腕一晃,绕蟒射出,勾住屋顶的一根脊梁,身子如离弦之箭撞破瓦片窜上房顶。却见一人正消失于夜色,正是白天那位摊主。徐云嘱咐小鱼:“我若是天亮之前没回来,你二人便速速逃离这里。”说完便向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人施展轻功,身影如梭,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当真是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
一追一赶,不觉间来到郡城之外一条大河边。前面人猛然收住脚步,背负双手回身站定。徐云也距离他五丈远做出战斗姿态,身体紧绷,以防止他突然打出暗器,观瞧此人依旧白天那身衣服,唯一不同的是脸上带了面纱,手中拿着折扇。
徐云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暗杀于李若水,如实招来。”
“你又是何人,为何阻我。”那人开口道,这声音说不出的怪异,朗耳却透露着沙哑。
“徐云。”
“就是那个闻名武林的小偷?呵呵……可笑。”杀手笑了起来。
徐云眯着眼睛:“这么说,是要一战了?”
杀手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猛然间一开折扇,数道寒芒射向徐云,紧接着左右摇扇,左手同一瞬间又射出数十道寒芒。
徐云身随意动,辗转腾挪,躲避着暗器,不断的向正在射出暗器的杀手接近,杀手几乎是射出一道暗器便后退几步,始终与徐云保持着五六丈的距离。
徐云不得解数,总是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使不出来。
“总是这般闪躲也不是办法,我得近他的身。”
想到这里摘下背后的宽刀,却不拔鞘。双手握着刀把舞着刀花格挡暗器,脚下不断的前进,慢慢的接近杀手。
杀手看到徐云摘下宽刀,眼睛眯了起来,双手舞动的更快了,发出的暗器也越来越密集。
“还差七步,又近一步,五步,三步。”徐云心里默数。
“够了!”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徐云猛然扑倒在地上,黄龙卷身,猛然跳起,双手握着没拔出的宽刀,力劈华山式从上至下,嘴上断喝:“开―!”
就在徐云卧地的时候,暗器全部打空,再瞄准时奈何徐云招式变换太快,就只在刹那。杀手在徐云劈下的时候,猛然后跳出去,同时左手伸出腰间打出了一颗圆状物。
徐云的刀落势太猛,赫然劈在那物体上。
不好,徐云暗叫。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良久,杀手看着地下的深坑,硝烟弥漫。
“这世上,还没有我苏轲杀不死的人。”说罢转身离去。
城东十八里坡,山脚下孤零零的一座农舍院子里,院子的主人却早已不知去向何处。
苏轲坐在农舍的门前,手指不停的极速抖动,仔细看,十根近乎透明的丝线,连接着双手,牵动着丝线下的木质傀儡。
一男一女,一阴一阳。
一红一绿,一唱一和。
苏轲缓缓开口,却是昆剧戏腔,嗓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臣荆轲叩白大王:一介秦舞阳乃蛮鄙之人,生平未见天子之威,不胜战栗,乞大王宽宥其罪,使得毕使于前。”
“内侍。传孤旨意:只许正使一人上殿。”
“大王有旨:只许正使一人上殿。”
“去,速跪阶下!”
(右手傀儡做跪拜状。)
(左手傀儡做端坐状。)
“小燕国怀悚惧畏威无量,
特命臣捧舆图恐惶请降。
跪丹墀叩金阶再拜稽颡,
望大王息天怒感恩无疆。”
苏轲转换戏腔伴秦王继续唱道:
“那燕丹孤恨他私逃回往,
闻得他回燕地恶迹昭彰。
散万金酬死士行为狂妄,
暗把那樊于期背地收藏。”
苏轲摇头,摆动手中傀儡:
“王说起那燕丹实有冤枉,
诓于期所为是生致大王。
恐中途有变故将他的头颅断丧。”
“汝之言实有些欺罔荒唐,杀于期为何不早来献上?”
“只恐他,窜北漠、在遐荒、寄身塞上难付剑芒。”
“唤荆轲将樊头呈上验状。”
苏轲唱到这里小声呢喃:
“乘进身用匕首我要刺杀秦王。”
讲完这句,苏轲双眼杀气凌然,周围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许多,丝线下两只傀儡突然做激烈打斗。
“怒气冲长缨,叫你插翅难飞腾。俺已拼将这性命,今朝热血溅秦庭,溅秦庭……”尾音拉得异常高亢。
唱完这句这里苏轲便沉默了,可能接下来刺秦失败不为他所喜好,也可能他忘词了,总之,他沉默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收起手中傀儡,走进屋中的草床躺下,却是睡卧旁还有一位精致美人,长发青丝,白玉冠碧至额头一齐,双鬓飘然,盈盈细腰,杏眼微睁,眼神却是空洞至极,神态僵硬。若仔细观瞧,却发现这美人根本不是活物。
近乎逼真的假发,或许,这就是真发。
近乎逼真的皮肤,或许,这就是真皮。
据江湖传言道,唐门机关术至化境,可制造出类似真人的傀儡。上以发条转轴,可供其主差遣,可战斗,可歌舞……东海武圣人评道,若唐门机关术皆尽入江湖,则是武林中一场浩劫。
可再逆天的机关,再完美的事物,终归有其缺陷破绽,这是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这种真人傀儡自发条上劲起维持时间仅半个时辰余劲,此后泄劲便近一月不可使用。
苏轲侧躺在床上,紧紧的搂着傀儡,手伸到傀儡背后拧动着发条销信儿。
他深情的望着傀儡:“玉,我答应过你,一天只杀一人,若杀错今日便不再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