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虞舟这人,于人生途中一向看得豁达,因此难遇什么心魔挫折。
此次这番遭遇让她心神巨疲,如今呆在这万千弟子魂魄所归之地,她才觉得冷静了些许。
很多魂灯上刻的名字她都认识,内外门弟子都有,与她亲近的长辈也不乏少许。
在她的记忆里,有些人前些日子还对着她巧笑嫣然,如今也竟入了地煞轮回,空留残灯一盏,摆在这活人聊以慰藉的温灵阁中。
她默了半晌,拳头松了又紧。
身挺如松,但又好像往自己身上揽了什么责任似的,握紧了身侧的长剑。
她微微颔首,对着这满阁灭了的和没灭的魂灯,对着在千年前死去的人,说了声抱歉。
转身,离开。
与来时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多了什么不同。
……
迈步走出温灵阁,秦虞舟神情未变,只是周身气压低了些。
一旁等候多时的弟子连忙上前,恭敬道:“剑主请随我来,李掌门正在大殿等您。”
秦虞舟本来就不是个多言的,弟子忙着回去交差,二人也不耽搁,掐了个缩地成寸的法决就化作流光赶赴大殿。
山川抛于身后,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了大殿阶下。
殿前等候多时的顾林鹤见她来了之后,面上不免带了几分喜色。
早些日子他从妖人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勉力回到宗门后,便伤势加重,脑袋晕沉,在床上躺了些日子才好,将秦虞舟回来的事悉数告诉同门师兄弟,但大家都是怀疑者居多,更有人当他是伤情加重从而引发幻觉。
被宗门师兄弟“好好一孩子,脑子就这么傻了”的可惜表情看着。
他:“……”
顾林鹤:“我说的都是真的。”
师兄弟:“我信我信,你病你最大,你说什么我们都信。”
只有小青杏也拽着他的衣角安慰他:“师兄别生气,青杏相信师兄。”
还是青杏好,简直是师兄的贴心小棉袄,没等他脸上露出些表情。
小青杏睁着大眼睛,神情有些哀伤:“三师兄说,让青杏不要刺激生病的人,师兄,你得了什么病啊?”
顾林鹤:“……”
其实也正常。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死了多少年的秦师祖会死而复生。
而现在。
方才听到秦师祖回来的消息,云崖上练功的其余人全部愣住了,齐齐转头看向他,他顿觉扬眉吐气,神清气爽。
之后便匆匆赶来迎接。
“弟子顾林鹤,再谢师祖救命之恩,初见时不知师祖驾临,有失礼数,还望海涵。”
秦虞舟有些恍惚。
师祖?
她如今也已是师祖的辈分了?
也是,她在原先辈分就不低,世上匆匆逾越千年,如今也应该有了些徒子徒孙。
“无妨,本就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救得还是我宗弟子。”
一旁的引路弟子拱手退下,顾林鹤也是个不怕生的,笑着给秦虞舟带路。
似是瞧出来秦虞舟的和善,这个年轻的弟子话就频频多了。
“弟子听说剑主昔年走过六合乾坤,逛过幽冥忘川,和阎罗都有几分交情,那您听说过海外瀛洲吗?”
秦虞舟顿了顿,开口道:“瀛洲是去过一次,不过他们岛内人不大欢迎外人”。
她那次还是借了朋友的关系才进去的,顶着岛主的白眼愣是没离开,硬着头皮进了人家的禁地带回了几株灵药。
咦?她带灵药干什么?
秦虞舟晃了晃头,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心中升起警惕,她装作无事地抬头,神色正常。
“不过你说的其他东西,都是子虚乌有。”
她是修士,又不是仙神,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上元地煞她一个都没去过,顶多就是在中元人界逛逛。
顾林鹤:“哦,这样啊,那您知道怎么去瀛洲吗?”
秦虞舟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顾林鹤看起来有些黯然:“我是孤儿,师尊说我是他在瀛洲那片海域附近捡到的,据说当时身上还有瀛洲人的血脉红纹,我一直就想去找找亲人,但一直没结果。”
“那地方漂泊不定,只有跟着引路人才能进去。”她当年也是有朋友引荐才得以一窥仙岛。
说起来,她还得去找一找她的那位朋友,重测命数。
先下发生的事都太过离奇古怪,秦虞舟怀疑背后有人在下一盘大棋,所图不小。
若能从她朋友那得到些线索,相比之下,她还能恢复一些主动权。
秦虞舟闭眼感受一下顾林鹤的气息,在血脉深处确实有瀛洲人的味道,不过很淡,像是被人刻意封印住了。
海外瀛洲一向排外,却也极为重视自己人,让子嗣流落出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只能将孩子送出,期望能留一线生机。
秦虞舟有不好的预感。
说不定,海外瀛洲已遭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