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斜挂，时至午夜。
月光不知何时已变得惨白，月下的河面显得波光粼粼；河道两旁载种着些许杨柳，两旁河岸铺着青石仿古砖。
若是在白天，此地定是景色怡人，有着数万人欣赏、路过，然而，此时却是午夜。
晚风幽幽地吹拂而过，平静的河面掀起波澜，森白的月光接连闪烁，一股入骨的清风袭来，使得那屈指可数的行人不寒而栗，隐隐感觉会有灵异事件发生，欲要尽快远离此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彻底安心。
月光散落，林廉散步于河堤之上。他还是那样，双手插在兜里，微低着头，眼中有着忧郁之色，似是有什么心结。
红红就在他身旁，挽着后者的手腕与其并肩而行，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购物袋，那显然是之前林廉送给他的礼物。她也是微低着头，未曾开口，从面部也察觉不出多少情绪，但她的步伐却和林廉出奇的一致。
二人都很沉默，像是达成了共识，珍惜着这最后一段时光，最后的路程。也有可能是他们都无从开口，尽管有着那亲昵的举动，但这依旧无法打破他们之间的那一层阻隔。
两人都各有各的家庭、职责，可十几年来，却都放不下当年那段感情。之前双方相约见面，本意是想委婉的撇清关系，然后单纯的做个普通朋友而已，可事实却是出乎意料的：双方见面，了解对方这些年的生活后，那段感情竟有着死灰复燃之势！
但这情感却被一方抑制的死死地，根本不可能改变些什么，可另一方却不同……
“我们还有可能吗？”林廉深沉问道，可他并没有挪移目光，依旧是双目有些无神的看着前方。
晚风萧瑟，周围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透着一股阴森。可面对着些，林廉就像个没事人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光是他，就连红红也一样。好像这段路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仿佛两人曾经走过很多遍。
和多年前的开始一样，他们都是沉默寡言，之后彼此相识，慢慢了解对方。他们的关系渐渐变得不一般，最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然而多年之后，双方的关系却不是如他们当年所想的那样……
“这些都过去了不是吗？”红红微微摇头，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奈，“我们还会是朋友的，有时间还能再见面不是吗？”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打算，可她能接受这种事吗？当然不能。尽管她也曾想过，可这仅仅只是美好的幻想而已，现实中她根本就不可能会这么选。因为这样她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林廉声音低沉，语气显得十分无力，“我们难得再见面，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就这么让你走了。”
“那你想怎样？”红红止步，不动声色地道。他们已经到了河堤尽头。
“Y”字路口处，两人都停下了脚步。是时候分开了，林廉已经送的够远了。她不想让他觉得难堪，可走了这么久他却连个结果都没有得到，这无疑是比难堪更令人疼苦的事？
她得给他一个交代。红红是这么想的。
“你跟我走吧。”只有一句，但却鼓足勇气。
红红的心忽然一颤，双眸也有着微芒闪烁，似是动心了。是啊！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那却是很多年前的了，如今看来却是多么的可笑和不负责任。
“抱歉，我不能。”红红背对着林廉摇了摇头，像是打算离开。
“为什么？”林廉望着面前的背影，像是可望不可亲，但他还是下意识的上前了一步。
红红顿了顿，数秒后回道：“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不是吗?你愿意抛下这些，可我不能，我不能因个人感情就把自己的家给抛弃，你明白吗！”她最后一句语气显得十分决然，不留余地，完全不给林廉半点希望。
林廉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但闻言后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红红说的这些话让人没法反驳，再说下去就是一己私情了。她的话就像是在批评林廉老师不能因某名学生而放弃另一名学生一样。
他放弃了，但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是因他的想法不可能实现。
就在林廉心灰意冷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抽咽声传来。这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是如此清晰，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是谁，这声音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等等！”林廉突然叫道。
红红娇躯一颤，一滴晶莹的液体随之落地，她没有转身，也没有说些什么，她怕自己最后的防线会因此而轰然倒塌。
“我爱你！我们都约定过的不是吗？”林廉的声音发自肺腑，他顿了一下，语调激昂地道，“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八区或是九区，就我们两个。我知道那边治安差了些，但以我的能力一定能保护好你。曾经都是我的错，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给我一次机会……”他话没说完就怔住了，红红此时已经回过身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面庞上挂着笑容，月光照耀下，宛如一名少女般娇俏动人，可其眼角却有着晶莹的泪珠浮现，显得十分凄惨。林廉从未见她流露过这种表情，他明白后者此时的心情跟他一样，都是十分不舍。可一个是为了私情，一个是为了责任……
红红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含着几分歉然道：“对不起，我也想跟你一起。”
“可为……”
“我们都有孩子。”红红打断道，这句话一针见血，“你是打算丢下他们不管吗？就算你舍得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接着又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们还会是朋友的，还能再见。”
林廉沉默了，红红说的没错，他太自私了……
半晌后，林廉苦涩地道：“是我太自私了……”直到此时，他才算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念头，认清了事实：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林廉问道。
红红瞧见面前的男人已经接受了事实，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她回道：“会的，你不是有我的号码吗？有时间我们还能再见的。”
“是吗……”仔细想想，林廉此时真的没什么话好说了。该说的先前已经说过了，此时的要求又被拒绝，剩下的好像就只有告别了……
“时候也不早了。”红红说道，不知何时她已经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我该回去了。”
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没多大意义，那只会让场面更尴尬而已。
林廉长舒一口气道：“再见。”
“再见，有时间联系。”
“好……”
……
午夜的街道显得异常冷清、死寂，两旁的高楼像是悬崖峭壁，街道则是谷底，抬起头来仅能看到一片天。森白的灯光闪烁着，照亮了空荡荡的街道。
林廉独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他双手插在兜里驼着身子，脸上的神情写满了自己刚失恋。虽然他已经认清了事实，但先前那被拒绝的挫败感还是缠在心间，使他心情苦闷。而且，就算认清了事实，又真的有那么容易放下吗？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拦下她，后者说的没错，两人都有孩子，就算他们都愿意，那要把孩子怎么办？那都是自己的血肉。
带着在一起？可他们已经不小了，这怎么说得过去？
林廉无奈，他浑浑噩噩的走着，始终没有抬起头，目视着脚下的地面，以及从四周投射而来的灯光，渐渐地，他走进了这座城市的某个区域……
红灯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