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迎来了中秋佳节。
雪苑上下都染上了喜色,袁婶在烟熏袅袅的厨房里忙着做月饼。段大哥这一日并不在雪苑,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提着散着淡淡药香的汤药桶绕着如烟阁中的梅花树,给每一颗树都浇上一点点。这本来是一个叫阿蛮的姑娘平日里干的活,适逢她来浇水一时无聊突然兴起便揽下了这活!
然而这却是个苦力活……
浇了几棵树后就觉酸的不行!正捏腰甩手间清莲清脆的声音传了来“姑娘,马车备好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心想这时间过得真快,于是放下木瓢将它交给了阿蛮,拍了拍衣服扬声道“就来”,回到房间后,换了一身男装,这是昨日锦绣阁送来的衣服,白色的袍子上绘着零星的兰。稍微梳洗了下束好发便出了如烟阁,来到大门前段大哥也在那,不由心中诧异,莫不是他要同我一起进宫?不怪我觉得诧异,是因为段大哥和阿华一样,几乎是不喜欢这些场合的!
每年中秋,宫中设宴,除了各世家公子小姐,都会请那么几位江湖中人。但是段大哥一次也不曾去过。
至于为什么皇宫宴会会请江湖人呢?
听影兰说是因为请的这些江湖人名声响、势力大,遍及诸国……
如若不然,也不会同意慕辰同红妆来往。
我快步走上前去问“段大哥,你这是?”
“嗯,陪你一起去”段大哥走过来低头替我理着披风,神情专注纤长如玉的手指在我颈间系着带子,让我觉得甚不好意思。偶然凉意从颈间传来,心中不由一颤,又是那股熟悉的感觉,抬头望着他,半晌,回过神来,道“段大哥,你手指怎么这么冰,这天冷了,你得多注意身体,别受凉了”
“不好意思”他愣了愣收回了手淡淡一笑道“走吧”
见他轻轻一掀长衫轻轻一跃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潇洒。我不由愣了愣方才踩着脚蹬走进马车坐下,同我一起的还有清莲,一袭轻纱蒙面。有时我都仿佛认为其实我一开始认识的不是雪茗而是清莲,如今的她像极了往日的忆安,而如今的清莲又像极了第一日的她。
我拢了拢衣袍,撩开帘子望向窗外唤道“段大哥”
“怎么了?”他拉着缰绳骑到马车旁侧首过来询问。
“这个给你”我将手中的汤婆子递与他,后者愣了愣微微摇了摇头。我硬塞给他也不管他是否接受就放下了帘子。
马车行至宫门外,便被守将拦了下来,我径自下车,清莲同段大哥递上请帖,经过一番例查才放行,只不过清莲不能进去。
这时我才明白,段大哥明明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却还要来,想来应该是怕我会不适应他不放心才要跟着来的吧!这样一想,心里就如同抹了蜜般甜。但是却又升起一个别的念头来:若是慕溪,他怕是会无动于衷吧?若是他能待我有一点好我也心满意足了!
进了宫门,我无心周遭辉煌建筑,只注视着树木花草,想着若是第二种情况那今日是有可能寻得“相思引”的,倘若不是,或者是看漏了少看了什么的,估计就真的要继续等下去了……
段大哥似是察觉到了我心中的紧张,温和轻言道“惜儿,别紧张”
声音小的只有我二人听见。
我闻声回过神瞟了一眼前方领路的太监再看向他展颜一笑压低声音使之尽量平稳道“段大哥,我没事”
因着中秋肯定缺不了赏月,这次宴会便设在了百花园。只不过如今是秋天,百花园的景色一般,没几种花,若是春天的话就好了,肯定比现在还要美上不知多少。
路过殿角时,兀地不知从哪窜出一人来,好在段大哥拉了我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段大哥一同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倏忽间便看见了那导致我们踉跄的罪魁祸首,那是个不大的孩子,一身的贵气,可见不平凡!
他此刻正盯着我们看。
那领路的太监被吓得不行,急忙上前行礼“见过小皇子”
那孩子瞟了一眼地上的人“你起来吧!”随即又看向我们问“你们是谁?”
“钰儿”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又见那小孩迫不及待的十分欢喜的跑去,嘴里还喊着“云哥哥”
云哥哥?
慕云?
我心下一转,目光微凝,侧首看去,待二人走近时敛衽一礼“见过六皇子”
慕云半开玩笑道“我远远看着就觉像你们,还以为你们不会来呢”
我笑了笑不做答,心想如果不是因为“相思引”我才不来呢。
“云哥哥,你们认识啊?”那叫钰儿的小皇子挠挠头问。
慕云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嗯”
他此时的笑很纯净,明澈如水,晕染着对慕钰浓浓的关爱之情。
此番有了慕云也就不用其他人带路了,那方才领路的人在得到慕云的吩咐后便退下了。
一路上,慕钰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皆是询问些这宫墙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好不兴奋……
来到百花园,园内早已准备好了瓜果酒菜,排定好位置,只因皇帝未到,所以大家都三三两两的站着聊天。不少人看到这两位皇子皆是上前见礼客气几句。
他们聊的兴致正浓,段大哥则是丝毫不感兴趣向着里面走去,我忙跟上前,边走边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哪怕是再明亮的琉璃灯也无法照亮这黑暗的每一个角落。而这夜色的景也不及白昼。
没一会儿忆安走了过来,今日她穿着一袭月色衣裙曳地,鬓边也只是简单的点缀了些零散的珠花落于发间。这一身的装扮倒是很符合她清冷的气质。
忆安走到跟前时敛衽一礼微微含笑“公子”
眉目间皆是谢意。我想她定是为了陈子轩一事吧。其实此事就算不是为了她我应该也会让雪茗治好他的,何况他们还是兄妹。
我抬手虚扶起她,紧接着看了看远处的陈子轩兄弟二人微微一笑“你的两位哥哥已经谢过了,你又何须再谢?”
“表姐”韩琴突然冒出来凑了过来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我们几人问“表姐,他们是谁?”
听她这样一说我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此时着了男装。
那边陈子轩二人也走了过来施了一礼。
我向着二人回了同礼道“看来今天一定很热闹”
“天下四公子今日一起来了三个,能不热闹么?还别说,你这一身装扮着实没有女装养眼”舒凡不知从哪冒出来摇头晃脑的说。那模样好不有趣。
我支着颔略带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道“呦呵,有你舒大公子在这儿能少得了热闹么?”顿了顿放下手“你刚说那什么……养眼?是什么东西,本公子需要么?”
“惜儿”段大哥故作不悦道了句,双眸里却无丝毫的不悦。
我低头吐了吐舌“本来就是嘛!”
段大哥“……”
一番寒暄过后几人便离去了。我又同段大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比如“皇帝长什么样?”“这里真大!”“若是春天一定很美!”等等。
然而心中却系念着“相思引”待聊到百花齐放时便终止了话语四处走走不断打量着那些树木,感觉才没逛多久就听到传来的高呼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随着这高呼声,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各各凝神屏气。
不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过来。
这皇帝已是花甲之年,两鬓微白,感觉精力不足,略有老态龙钟之感,只不过那双眼睛泛着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而那一旁的皇后则是比皇帝年轻许多,再加上保养得宜,看起来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随行的还有几位皇子、貌美如花的妃子以及宫人。
一番行过礼后便得皇帝笑着吩咐众人各自入座。
我快速找了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开吃,一边吃一边不忘着嫌弃这糕点师傅的手艺。见连风望过来回以浅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段大哥坐在一旁本是端起了茶打算喝的,但是在听到我的嫌弃后放下了茶杯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又看着没有吃相的我摇头失笑“袁婶算是把你的这张嘴给养刁了,居然还嫌弃起御厨的手艺来”
我捻起一块就往他嘴里塞边嘟囔着道“不信你尝尝,明明就没你做的好吃么!”
他轻咳了两声。
我见他轻轻咳了两声,便将他跟前的那杯水递过去。怎料我会错了意,他原本是想提醒我周遭的境况,如今我二人皆是男子,该注重些礼仪。无奈我理解成了他被那嘴里突如其来的糕点噎住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在意,这儿位置旁边本就没什么人,远处的人又有谁会在意这儿的情形?一个个的不是低着头就是注视着那些个皇子。更何况不是说江湖人不拘小节的么!
然而,你还别说,真有人的心思就盯着这儿,还八卦心那么重……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今天来的江湖人压根就没几个。那么有来了的,自然就倍受关注咯。不过哪怕那些个视线再炙热我也没啥感觉。倒是舒凡屁颠屁颠的坐到了对面笑嘻嘻的眯着眼打量着我们“我自问自己风流却也不会在这种时刻干这种亲密的事,你们两……”
我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握着拳头看向他。此时内心是很想打他一顿,然后再踹他一脚的,无奈不大可能!只得忍住了“你哪来的滚回哪去”
他啧啧两叹“女孩子家的脾气这么爆可不好”
说完一溜烟的就走了!
我无奈的盯着他半晌同段大哥商量思索道“你说我要不要让雪茗给他下点料什么的?”
“你觉得他会如传言那样丝毫不通医术?”段大哥没答话只端起一杯茶来瞟了一眼淡淡道。
我想了想,气馁的摇摇头。
“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他,找人打他一顿也行”他浮了浮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我吃惊地看着他认真的想了想这方案的可行性,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父皇,母后”那边慕钰在帝后坐下后便屁颠屁颠的跑向他二人,丝毫不像其他皇子那般中规中矩的。显然帝后也是疼极了慕钰,让他与自己同坐,眉目间皆是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