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离陈已经在辛甘家里住了十天。
“村头老张家的闺女又病了!”
“北边王大妈也病倒了,这两天天凉下来了,一个个的,都病了……”傍晚,村民们成群结队走在大路上,谈论起最近村里的事,说得津津有味。
“白小爷,你整天不出门,哪儿来的钱买衣裳?”离陈看着门前大路上成群结队扛着锄头的农夫,问白小爷说。
白小爷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细微的缝,懒洋洋地回到:“倒霉蛋给我钱。”
离陈疑惑:“你说的倒霉蛋,是十七他娘吧?”白小爷嗯了一声。
离陈想起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居然肯让别人养着,便觉得新奇不已。
被奴役了一整天的时间,傍晚时分,终于结束一天劳作的离陈拖着疲惫的身躯扑通一声把自己砸在了床上。
小十七正坐在床上看书,那是辛甘给他准备的小字典,他翻到某一页,指着那个字问离陈。
离陈揉了揉眼,睁眼一看:“……”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半文盲的人设。
这谁啊,孩子才几岁啊,这么难的字怎么可能认识?
“耋”十七嘻嘻一笑,指着那个字说,“耋……”
“……”离陈吧唧亲了十七一口,“十七真厉害!”
离陈一愣,自己并不喜欢小孩子,怎么心里就对十七这么格外稀罕呢。她瞧了一眼小十七粉面团子似的脸蛋,心想,大约是这娃长得太好看了的缘故。
嗯,长得真好看,比我还好看。
“耋……耋……”十七重复念着这个字,将小字典翻到前面某一页,看到一副一家三口的图画,目光在图画和离陈之间转了几圈,呢喃道:“娘亲……”
离陈刚要躺下,听到十七的称呼,笑着勾了勾他的鼻子:“不是娘亲,是姐姐,叫哥哥也可以。”
“哥哥在这里。”黑羽抬起一只黑色的翅膀说。
“叫叔叔。”白小爷从猫窝里竖起自己的白尾巴。
黑羽从鸟巢里抬起一只脑袋:“放弃吧,背地里再怎么给自己涨辈分没用的。”
白小爷:“倒霉蛋又没反对,与你何干?”黑衣切了一声,没再说话。
十七仿佛很纠结的样子,小脸憋得通红,他两只小手攥着衣裳,结结巴巴地念了出来:“不……不是娘亲。”
离陈期待地看着他:“不是娘亲,是——”
“爹爹。”
离陈:“……”
黑羽:“……”
白小爷:“……”
“姐姐。”离陈从画册上翻到姐姐那一页,指着告诉十七,“叫姐——姐。”
“爹——爹。”
“……”离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男装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导致娃认错了自己的性别。
白小爷浑身的毛似有炸起之势,一双眼睛跟冰碴子似的:“离陈,你到底教了我家十七什么?”
离陈大呼冤枉:“我什么都没教,都是十七自己看书学的!”
三个人来来回回吵了一架,不知怎的话题就扯到了十七的娘身上。
白小爷对离陈说:“还有三天倒霉蛋就回来了,你也该搬走了。”
离陈嗯了一声回道:“我的伤已经大好,大概明天就可以启程了,正好黑羽跟我一起走。”
白小爷陈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最好,本王能睡个安稳觉了。”
离陈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快要睡着的时候,离陈忽然问:“白小爷,你为什么要叫十七的娘倒霉蛋啊?”
“因为他很倒霉。”白小爷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没见过比他还倒霉的家伙。”
离陈心想,既然他那么倒霉,你是怎么心甘情愿当他的契约兽的?
…………
第二天,离陈起了个大早,将自己的行礼简单收拾了一番——说是行礼,其实不过是几件衣服,还是白小爷以自己不想穿了硬塞给她的,剩下的东西都放在了自己的短剑中。
在水里漂了几天,这把短剑居然没有丢得很远,还能找回来,也算是个奇迹了。
忽然,她的目光集中在了那卷红色的卷轴上。
过了好久,她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个东西的存在了。
她打开那个卷轴,看着上面“叶齐一”三个大字,深深叹了口气。
要说她决定去安城,可不能说没有这张婚书的功劳,毕竟叶家根据地在安城,怎么也也得把这份狗屁婚约给取消了不可。
她心里发愁,抬头看向站在枝头上一边等她一边打盹的黑羽,忽然无比羡慕这种大大咧咧的粗神经。
两人在天边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离开了木屋。
黑羽化作一只大鸟,驮着离陈,见她一直望着木屋的方向发呆,说:“舍不得十七,可以常回去看看,你爹和辛甘关系不错的。”
离陈心里一阵阵地发堵,她深呼吸一口说:“我现在自顾不暇,哪儿来的精力看孩子,再说吧。”
黑羽便没再说话。
“不过……”离陈看着黑羽黑得发亮,甚至闪着黑金色的羽毛,忍不住问,“黑羽,你到底是什么品种,怎么能变得这么大?”
黑羽垂眸,回道:“我以前跟人打过赌,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的。”
离陈目光微闪,没再问下去。
好像所有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黑羽低头,看了一眼远隔千米的木屋,锐利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地下,白小爷透过窗户的缝隙,远远盯着那个已经化作一个黑点的黑羽与离陈,出了一会儿神,默默扭过了头,看向还在沉睡的十七。
十七啊,等你醒过来,看见离陈不在了,可不能哭啊……
等等,十七向来醒得早,怎么今天还在睡?
他心中一跳,跑到了十七跟前……
离陈坐在黑羽背上,不知怎的总是心里发慌,她捂着胸口,竟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离陈深呼吸,脑海中总浮现十七的笑脸,突然,她叫道:“黑羽……黑羽,回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