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城。
府衙的正门雄伟高大,由两根引人注目的红漆大柱子支撑着,柱子上刻上一幅对联:右边的柱子上刻着“守斯土莅斯民十六堡群黎谁非赤子”,左边的柱子上刻着“辟其疆利共赋三百里区域隶王封”,凡是到这的人们都会深情的欣赏这一幅对联,并细细地品味它其中的含义。正门的两旁坐着两只大石狮,像两个守门的卫兵一样,甚是威武。正门上挂着一块牌扁,端端正正地写上“平阳县衙”四个大字。
议事厅内,章凡、沙里横与章守信相对而坐。
“父亲,比武招亲的决赛名单已出炉,除我之外还有欧阳不修、武三通和武龙”,章凡将上午的比赛场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因为上午是预选赛,所以欧阳忘我、薛富贵和章守信都没有参加。毕竟都是一家之主,预选赛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此次比赛顺序由诚信商行一手编排,我从开盘赌胜负的两个伙计那里了解到,决赛的顺序为:第一场—我对欧阳不修;第二场—胜者对武三通;第三场—胜者对武龙,不知道怎么搞的,若都是我胜,我必须要打满三场才能夺魁”,章凡很是郁闷,感觉是诚信商行有意针对他。
“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名为“凡”吗?就是要告诉你,凡是要沉得住气,好事多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章守信像他儿子分析道,“第一场是必赢之战,欧阳忘我已亲口答应于我,保证他儿子输于你,一旦他反悔,就会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江湖中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些虚名,所以我无比的相信他。”章守信看了看沙里横,继续分析到,“这第二场,你是逃也逃不掉,只能看你的真本事,这是谁也帮不了你的一场。我跟那古三通交手多次,观其武功跟你不相上下。若关键时刻你能使用“拔苗助长”,赢下古三通也不是难事”。章守信看了看章凡,章凡听到使用“拔苗助长”时,脸色微变,面带不情不愿之色,章守信也不管他,接着道,“至于这第三场,别说什么武龙学习、模仿能力强,你只要上去就以雷霆手段招呼,还担心胜不了名不见经传的武龙吗”。
听章守义的分析,章凡茅舍顿开,“古三通一战,避免不了,只能血战到底;而与欧阳不修和武龙的都是必胜之战,打打出出风头也算不错”,想完对着父亲点点头,以示明白。
“父亲,就为一场比武,就动用“拔苗助长”,这值得吗?”,章凡问道。
“此次比武招亲,我之所以全力支持你,见你确实喜爱薛家小姐是其一。其二便是看中诚信商行的敛财之道。这对本县的统一极具战略意义,所以你下午一定要全力以赴,至于是否使用“拔苗助长”,由你自己决定”。章守信转头看着沙里帮,继续说道,“等有了足够的财力物力,便可先诛二龙山,再灭御剑山庄”。
“爹,你什么时候决定要灭御剑山庄了?他们不是一向不涉足俗尘之事吗?”,章凡很疑惑的问道,心想:一个二龙山就让爹头疼了大半辈子,这旧贼未灭,又添新仇,岂不是自寻烦恼。
“凡儿,你有所不知。御剑山庄之所以老老实实的呆在深山之中以求自保。是因为十几年前,欧阳忘我与巨鲸帮帮主大大出手,激战之时,欧阳忘我被巨鲸帮主重伤。生死之际,他在不藏倔,使出了了武林绝学“独孤九剑”。独孤九剑集天下武学之精义,破天下武功之招式,总能知道敌人招式之破绽,攻其必救,只攻不守,以攻为守。巨鲸帮主处处受制,身负重伤。若不是沙长老及时赶到,御剑山庄得到秘籍“独孤九剑”的惊天大秘密恐怕至今无人知晓”,章守信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在我的授意下,巨鲸帮将这秘密传于其它门派。许多鲁莽之徒,如飞蛾扑火般上门夺宝,迫使御剑山庄闭门不出,偏安一隅,守护着秘籍独孤九剑,不问俗世,一心专研武功绝学,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了一种武林平衡”。
“直到今天,这种平衡被打破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沙里横接过章守信的话,“今日比试,我在欧阳不修面前,居然走不过一招。这说明御剑山庄实力之强,进步之快,实在另我等如芒刺在背。如若不除,再过几年,想除也除不掉了。到时候章县令面临的不仅是二龙山这样的超级大贼寇,同时还要面对御剑山庄这样的实力强劲的江湖帮派。”
沙里横毕竟是江湖中的粗旷汉子,所想之事立马被章凡看穿,“我看你有自己的私心吧,你的私心便是要想法设法的得到御剑山庄的独孤九剑”。
一眼被看出心中所想,沙里横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各取所需罢了”,章守信化解了尴尬的局面,“时间差不多了,走,一起去看看决赛的情况”。
......
较之上午的预选赛,观战决赛的人数几乎比上午多了一倍。到处都是人挨着人,除了一条刚好人来宽的选手通道外,几乎看不出多少缝隙。
四位决赛选手战于擂台之上,古三通笑容最多,但杀气最重;欧阳不修书生气重,但面目坚毅;章凡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武龙稍显紧张,东张西望。
“下面有请薛妍薛小姐,为大家弹奏一曲”,上午的裁判高声喊道。声音如若洪钟,压过了台下所有的响动。
伴随着练武场上人们的欢呼声、呐喊声,薛妍抱着那把古红色的枇杷,白衣似雪,如九天仙女下凡人间,连场上女子都臣服于她的美丽,心想若能整日与她同床共枕,被人骂作“拉拉”也感荣幸。
琴声悠扬悦耳,婉转绵延,高荡起伏,如鸣佩环,余音缭绕,不绝如缕。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等闲不识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歌声百转千回,娓娓动听,绵延细语,绘声绘色,袅袅余音,洋洋盈耳。
歌词中“等闲不识故人心”,原本名为“等闲识却故人心”,是应武龙所改,美其名曰通熟易懂,更加接地气。本是玩笑之作,没曾想却收到奇效。今日一吟,将深秋怨妇的心思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侧过身子,看着武龙,抿嘴一笑。
“龙哥,这词改得真好,朗朗上口,却不失优雅,通俗易懂,却不失韵味”,她认真的点评道,边点评,边信步走到阁楼之中。
武龙谮口不言,面无表情,他本不是拘谨之人,只因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如此之大的场面,不绝激动莫名,紧张万分。但在台下观众看来,他是对女神的大不敬,纷纷对他投向恶狠狠的目光,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么,他已经死了一万次。
“决赛第一场:欧阳不修对章凡”,千呼万唤始出来,随着裁判的大声宣布,决赛正式打响。
“御剑山庄欧阳不修,请指教”,欧阳不修抱拳行礼,书生气十足,似谦谦君子。
“指教倒不敢当,只是留住你的小命倒是毫无问题”,章凡嚣张的叫嚣道。在他心里,必赢之局,何须在意他人之看法,所以他决定先灭他人志气,长自己威风。
欧阳不修再不搭话,因为他觉得多跟他说一句话,便多一份恶心。但由于知道自己丹田受损,不能使用内劲,所以他压下怒火,稳守门户,决定暂时只守不攻,以图后发先至。
章凡首先谨慎出招,往往招未至,意先回。如狗咬毒蛇,先求自保,在求伤人。
试探了二十个回合之后,章凡渐渐发现,无论怎么攻击,欧阳不修绝不还击,而且看他萎靡不振的神色,在联想章守信的话,这欧阳不修必输无疑,顿时觉得欧阳不修只不过在做困兽之斗,以挽回些许颜面。立马全力攻击,所有阴毒狠辣功夫,一股脑儿往欧阳不修招呼。
五十招后,欧阳不修但觉身心俱疲,几无招架之力。习武靠的是内劲,只有内劲绵延不绝,才能与人持久作战。欧阳不修因为丹田受损,提不起内劲,所以险象环生。
“死吧”,章凡一直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完弄着欧阳不修,直到此刻他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章凡用左手拐着欧阳不修的喉头,企图用最简单,最直接,最羞辱人的方式置人于死地。
“不修,认输吧,不要勉强了,你打不过他了”,欧阳忘我焦急喊道,生怕孩子因为倔强而丢了性命。
认输?怎么可能。欧阳不修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情知自己丹田受阻,后继乏力,也要与他缠斗的目的,就是要让他露出破绽,然后一招制敌。
欧阳不修使出丐帮打狗棒法中的“亢龙无悔”,以剑代棍,长剑欲从自己右肋穿出,刺向章凡左胸。
他要章凡死,即使自己会身受重伤,即使自己再也无法参加后面的比赛,即使得不到心爱的女人,即使会将御剑山庄推向水深火热之中。他都要章凡死,在他心中,辱我甚者,须死;辱我甚者,必死。
“不修,不得杀他”,刚刚还叫欧阳不修快点投降的欧阳正我焦急的喊道。如若章凡被杀,以章守信瑕疵必报的性格,再加上御剑山庄怀有独孤九剑秘籍,御剑山庄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他当然要阻止此事发生。
欧阳忘我拔出身上长剑,当作飞刀扔了出去,目标是欧阳不修的剑。他要以自身长剑,打掉欧阳不修右手所执的杀人的剑。长剑划过直线,精准无比的打在欧阳不修的剑上。欧阳不修只觉精疲力尽,反震之力,打得他右手生疼,长剑应声掉在地上,一先一后,分不清谁先谁后。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握自己疼痛的右手。可怜的是,这是他最后一次握紧右手,也是最后一次感觉到右手的疼痛。
因为他没了右手,他的右手被章凡的长剑砍落在地,就在长剑掉落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的章凡,毫不犹豫的将欧阳不修的右手砍落在地。
碗大的伤口与肩平齐,鲜血如喷泉蜂拥而出。激射在章凡的头上,脸上,身上,手上和嘴里。此时的章凡更显狰狞可怖,仿佛魔界凶煞降临人间。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章凡大吼道,鲜血顺着嘴角流出,那本是属于欧阳不修的鲜血。他举起手中长剑,又一次执剑砍向欧阳不修。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速度,简单、直接、坚定的往欧阳不修头上砍去。
“不可杀他”,欧阳忘我大急道。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喊出这句话。第一次是为章凡求情;现在是反过来为欧阳不修求情。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说话间,欧阳忘我毫不迟疑,脚踏武当“梯云纵”,朝欧阳不修飞去,试图阻止章凡。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行至一半,章凡的剑离欧阳不修头顶不过尺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欧阳忘我绝望之时,一只羽箭从他身旁飞过,直奔章凡的长剑而去。
羽箭改变了章凡长剑的方向,成功避开了欧阳不修的头顶。但此时杀红眼的章凡,并没有选择收剑,二是顺势砍掉了欧阳不修的左手。
章凡,砍掉了欧阳不修的双手。
“啊,啊......”,欧阳不修失去双手之后,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叫声凄惨无比,整个练武场弥漫着浓浓的血腥。
欧阳忘我到达之时,欧阳不修的左手已经掉落在地,指头还在一卷一伸的微微活动。他一脚踹向章凡,正中左肋。力道之大,前所未有。章凡只觉如浮萍般飘下擂台。
“杀了我,杀了我.....”,欧阳不修央求他父亲,“杀了我,不要让我生不如死”。
咆哮如雷,响彻云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眼泪因绝望而鲜红,他留下了血泪。此刻,他只求速死。
武龙看着他,这个昨天刚刚确认的朋友,这个一生值得相交的朋友。心里说不出的矛盾,那一只羽箭是他所发,虽救了他的性命,却让他生不如死。
欧阳忘我迅速封住欧阳不修的各处穴道,阻止鲜血长流。他老泪纵横,道:“不修,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说完声泪俱下,好不凄惨,“是我胆小怕事,一辈子为求偏安一隅,处处委屈求全。当你告诉我要在御剑山庄举行比武招亲之时,我以行家法之名,便以一招“天地同寿”封住你的丹田,就是怕你风头太过,给山庄引来灭顶之灾”。他向欧阳不修哭诉。
欧阳不修早有所感,那次家法之时,他便觉丹田酥麻,四肢酸软。当时不难受,但没过几个时辰便觉丹田空空如也,一口丹田之气也提不上来。那时他便怀疑父亲对他施了抑制之法。他之所以知难而进,一是对薛妍的喜爱,二是对父亲无声的反抗,三是出于青春期天然的叛逆。青春,本来就是叛逆的阶段,当然,这代价很贵......
“决赛第一场:章凡胜”,决赛并没有因为比赛的惨烈而终止。因为自选手踏上擂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自己的生死就掌握在别人手中。
并且江湖早有规定:一上擂台,生死不论。寻仇生事,群雄诛之。
所以古往今来,擂台上即使死爹死娘死儿子女儿,都没有出现过立即报仇血恨的事件,而是等上一年半载在伺机而行,徐徐图之。因为这就是江湖,江湖中人,须得尊重江湖之规定。
“决赛第二场:古三通对章凡”,裁判大声宣布,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该继续的比赛还得继续,该奋斗的目标还得奋斗,该走的路也还得继续往下走。
武龙感到一丝不妙,因为章凡此刻走路翩翩欲倒。定是被欧阳忘我伤了胫骨。本来旗鼓相当的两人,有了细微的差距,胜利的天平在向古三通倾斜。
他不禁想到昨日与欧阳不修的对话:
你不可能胜。(欧阳不修)
未必。(武龙)
我武功高你几个档次。(欧阳不修)
事在人为。(武龙)
如果古三通轻易的赢了章凡,那自己的全盘计划将会付诸东流,事在人为就是个笑话。难道妍儿最终的归属不是我,而要嫁给这个表面人畜无害,实际心狠手辣的古三通,去二龙山当个压寨夫人吗?武龙不禁脸露忧色。
阁楼阳台之上,知道整个计划的薛妍,瞥见武龙的忧虑。慢慢的朝擂台走去。走到武魔仙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正自生死相搏的两人。
“龙哥,若无把握,不可逞强。我要你完好无损的活着”,当看到欧阳不修的下场之后,薛妍就对这擂台比武无比反感。又看到场上搏斗两人,不觉担忧更浓。实不想心爱之人有什么差池,误了终生。
武龙还是没有回答她,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觉得不管怎么回答,都显得苍白无力。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认输的余地。认输便等于放弃,放弃便等于悔恨,他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愿背负这种悔恨。
男人,可战死,也不愿悔恨的、屈辱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