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距五米时,欧阳不休停下脚步。
章守信暗自思讨:“今日遇上欧阳不休,实在是到了八辈子的霉,此时博取他的可怜,显然不太现实,唯有已死相搏了。可自己的武功,远不如欧阳不休,如若想要取胜,只能出奇招制胜”。
他突然跪下来,苦苦哀求道:“欧阳公子,欧阳大侠,请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儿章凡虽然砍了你的双臂,但他此时已经生不如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若将我杀了,他可怎么办啦……”他说着说着竟然真的留下了眼泪。
欧阳不休有感于斯,突然想起了他的母亲,想起她任劳任怨、忙碌不停的身影,他不禁愣住了,仿佛黑夜的尽头,依稀能够看到母亲瘦弱的身影。那佝偻的脊背,是为他而弯;那疲惫的神情,是为他而留;那一双龟裂的手,也是为他的生活而操劳。
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眶,在瑟瑟的秋风中,欧阳不休呆住了。
这一呆,恰恰中了章守信的计策,他就是要以对章凡的父爱,唤起武龙对逝去爹娘的思念。
欧阳不休一呆之际,章守信抓住机会,使出一招“长虹贯日”,短剑瞬间刺向欧阳不休胸口,这招要是落到实处,欧阳不休必将当场毙命。
可此时的欧阳不休,早已不再是那个为薛研而不计后果的冲动少年了,他发呆之时,就已明白章守信的伎俩。
“你除了耍些阴谋诡计,拿得出半分本事?”欧阳不休不屑一顾,右脚无影腿法使出,一脚踢向章守信小腹。
这脚后发先至,把章守信踢出五米开外。而后身体一转,两个百来斤的大锤向他当头砸去。
章守信的轻功也算了得,轻轻一跃,跳到欧阳不休身后,稳稳落地。就着落地时的缓冲向下一蹲,挥剑刺向欧阳不休的小腿。
欧阳不休一转身,左脚由下往上一挑,挑开章守信的短剑,剑锋忽的转而向章守信的脖颈挥去。
无影腿法以快速、诡异闻名,欧阳不休失去双手,更是将腿法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只见他的双腿如影随形,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向章守信招呼。
章守信静下心来,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抵挡欧阳不休又快又狠的“三角鞋”,并不断向后迈步。
章守信持剑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他觉察欧阳不休内力深厚,源源不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发现,随着欧阳不休的攻击不断使出,似乎他心中的杀意却一点一点退却。
一阵风吹过,章守信向后一跃,陡然抬手,屏息凝神,盯着欧阳不休。
既然怎么打也打不过,他索性放弃抵抗,并不是章守信不怕死,而是因为他发现欧阳不休并不想自己死,否则自己在他手下绝对坚持不了二十招,此时哪还有命在?
章守信突然间由极动到极静,却令欧阳不休错愕不已,他向前横跨一大步,身子做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环,双锤一前一后砸在了章守信身上,“砰砰”两声,章守信倒地不起。
“啊——”
只听章守信一声惨叫,这怪异的叫声——痛苦中夹着兴奋,害怕中夹着解脱。
声音响起,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
欧阳不休一声大喝:“站起来”。
“欧阳...公子,欧...阳大侠,你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一定改头换面,从新做...人”,章守信口吐鲜血,支支吾吾的道,“以前我在平阳县,只...只是被利欲熏心,可当我看到章凡服下“拔苗助长”之后的决绝,看到他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就将这些权势看淡了不少,求你念在我儿还需要我照顾的份上,放了我吧”。
欧阳不休相信他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俗话说将死之人,其言也信,不禁被他对章凡的父爱而深深触动:想不到这个人面兽心,杀人不眨眼的县令心中,始终还装着那个砍掉我双臂的章凡。
正自沉思时,却见章守信挣扎着爬起来,双膝跪地,磕头求饶,他磕头一次,便从口中流出一口鲜血,鲜血顺着嘴夹,划过喉间,流到心口。
“这次放了你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暂且饶你的狗命”,欧阳不休复命而来,当然不会轻易杀了章守信,只要他答应与靖王合兵一处,那么章守信就能多活几日,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章守信见欧阳不休松嘴,有点出乎意料,连忙问道:“什么事?”,他虽然是问,但其实对这个问题并不关心,只要能保住老命,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应承下来。
“我要你当着所有大夏士兵,亲自将太子帅印交给靖王。”
“什么?靖王要太子的帅印?”
“不错,想必你也知道了,此时契丹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而大夏虽然拥有十万之众,但却各自为战,若不精诚合作,迎来的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我若将帅印交给了靖王,太子怪罪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你若不交,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欧阳不休顿了顿,“我之所以给你多活几天的原因,就是你此刻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此刻的处境”。
章守信都不带考虑,出口道:“好,我答应你,明天日出之前,当着夏国兵士,将帅印交给靖王”。
他想:“不交帅印,立刻毙命;交了还可以多活几天,还有机会赎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总有活命的机会;风水轮流转,我一旦得势,一定要将这次所受的耻辱一一还回来。”
得到章守信的承诺,欧阳不休转身离去。这次他气也出了,又完成了武龙交给他的任务,一直抑郁的情绪不禁好了很多。
他完全不担心章守信这次会出尔反尔,因为章守信是个怕死的人,也是个聪明人,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
章守信目送欧阳不休离开,他嘴角翘起,虎牙交错,咬得“噔噔”直响。
他哀怨道:“小子,别得意太早,我武功虽然不如你,但论耍阴谋诡计、为官之道,你在我面前还嫩了点,迟早有一天,你会栽在我的手里……”
随即又想:“至于将兵权交给靖王,也不见得是坏事,三部兵马团结起来,倒也多了几分胜算,这样至少自己还有机会安全逃回京城。至于太子那边,也全靠自己怎么解释:若是此战败北,则可以对太子说靖王不听调令,仗势夺了兵权;若是此战打赢了,则可以说自己为了顾全大局,为了一致对外,只好委屈求全,交出兵权与靖王合兵一处。”
一想如此,章守信豁然开朗,只觉得全身的伤痛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疼了。
他爬起身来,拿起包裹,打开一方锦帕,爱怜的摸了一下帅印上的“*”字符号。缓缓道:“靖王啊靖王,你可知将军远比丞相苦楚,每天担惊受怕不说,还要受皇上的猜忌,你夺我兵权,可知会引起文臣百官的集体弹劾?可知会引起当今圣上的猜忌?你以为平定了夔州叛乱,打败了契丹军队就可以得到皇上的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