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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故人之情

田福和田禄相视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异。蔡泰斗在讲道理之时,那种神态、表情极像一个人。

“爹!”田福和田禄禁不住轻呼道。

田中光长长叹了一口气,淡然道:“罢了,罢了!”

游四心头不由得大喜,蔡泰斗也禁不住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好,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大家放下兵器!”田中光无可奈何地道。

众亲兵听得田中光如此一说,全都松开了持着兵器的手,他们当然明白眼前若不降,只会是死路一条,他们自然不想死。

蔡泰斗松了口气,却转目向田福和田禄望了一眼,淡笑道:“有人让我代他向两位公子问声好。”

田福和田禄禁不住一呆,却不明白蔡泰斗此意何指。田中光也是弄得一头雾水,疑惑地向田福和田禄望去。

田福和田禄对视了一眼,也是一脸迷茫之色,禁不住疑问道:“谁?”

“当初打烂你们屁股的人!”蔡泰斗的话让游四也吃了一惊,田中光更是脸色铁青。他以为蔡泰斗是在羞辱他的儿子,正要开口,田福和田禄同时惊喜地呼道:“蔡风!”

这一下,除蔡泰斗之外,所有的人全都愕然,却不明白田福和田禄怎的又将蔡风扯了出来。田中光更是一头雾水地望着两个儿子。不过,他却知道蔡泰斗的话并不是在羞辱田福和田禄,这是自他们表情的惊喜中看出来的。心中不由暗自嘀咕:“难道蔡风曾打过两小子的屁股?”

“两位公子果然还没有忘记故人,不错,正是蔡风!”蔡泰斗淡然笑了笑道。

田中光也微微有些心惊,要知道蔡风可是当今武林和朝廷中十分辣手的传奇人物,何时竟成了自己两个儿子的朋友呢?

“蔡风他现在哪里?”田福和田禄想到这个两年都未曾见过面的好伙计,禁不住心神雀跃。回想当年一起胡闹的情形,二人心头更生一股暖意,不过他们很快便发现父亲的目光在逼视着他们。

田福和田禄两人干笑一声,同声道:“娘也知道,蔡风是我们的好朋友。”

田中光一呆,这件事,似乎只有他不知道,不过此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多了蔡风这个朋友总不会是件坏事,何况自己现在是降将的身份。

“蔡风早算准今日之事,因此他叫我转告你们,他在葛家庄等候着几位!”蔡泰斗悠然一笑,真诚地道。

“他……他怎会在葛家庄?”田福和田禄一呆,结巴地问道。

“因为他是葛家庄的半个主人!”游四的话更为直接而有力,也更让人心头大震。

田福和田禄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一起与他们耍无赖的少年,竟会成为天下闻名的葛家庄半个主人。

田中光当然也吃了一惊,蔡风曾在军中轰动一时,李崇、崔暹极为推崇这个年轻人,更传说蔡风乃刀道神话蔡伤的儿子,怎的此刻又成了葛家庄的半个主人?难道江湖中传说葛荣是蔡伤的师弟,并非空穴来风?一想到如果蔡伤也相助葛荣的话,那的确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局势,他还有什么话可说?蔡伤比他出道更早,纵横沙场,蔡伤甚至可算是他的前辈,更在年轻一辈将士中树立了崇高的形象。二十年前,军中的将士无不以能与蔡伤并肩作战为荣,田中光自问行军打仗比蔡伤尚有不如,因此,他不再说话。

塌鼻汉子极为小心地踏入洞内,一眼就看到蔡风倚着石壁,脸色极其苍白,看上去似乎是重病将死之人。

塌鼻汉子心头一喜,他本来还担心蔡风仍有极强的反抗力,此刻一见蔡风的模样,心神放下了不少。

蔡风突然睁开双眼,石室之中早已点燃了三子带进的火把,火光之中,蔡风的眼神呈现出一种死灰色,根本就没有半点神采,但从他身上自然流露着一种清新恬静的气息,这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

“你们杀了自己的兄弟?”蔡风有些不屑地一笑,平静地问道。

“哼,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完成任务,牺牲一些是值得的。如果他不死的话,我们将永远都不可能走进这个石洞,又如何能够送你上天堂?”塌鼻汉子不以为忤地讪笑道。

“我真为你们感到不值,杀了我,你们的主子能给你们什么好处?你可知道一份兄弟之情是如何难得吗?就只为了得到主人的一块骨头而击杀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真想不到世间居然会有这样一群没有人性的东西,让人感到心寒!”蔡风鄙夷地道。

塌鼻汉子脸色变了数变,冷冷地一笑道:“死到临头仍然要逞口舌之利,真是可笑,也可怜!”

蔡风不屑地一笑,极为轻蔑地望了塌鼻汉子一眼,用似乎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可怜的人是你们,你们不仅可怜,更可悲可叹,只怕连那群野狗都比你们强!”

“找死!”塌鼻汉子暴怒,长鞭直甩而出!

蔡风眼睛一闭,似乎已在等死。

塌鼻汉子的长鞭又疾然回收,冷笑道:“你想得倒美,大爷岂会让你死得这般痛快?我要将你一块块肉割下,听听你惨叫哀号之声,更要让你享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美好境界,怕了吗?”

“要杀就杀,休要折磨人!难道你就不怕报应光临到你的头上吗?”蔡风脸色似乎变得更为苍白,怒叱道。

“哈哈哈……”塌鼻汉子大笑起来,道,“报应?什么是报应?大爷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一套,要是说到报应,大爷已不知死了多少次,可是此刻大爷不是活得很好吗?”

蔡风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几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把塌鼻汉子给蒙住了,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

“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塌鼻汉子停住笑声质问道。

“我笑你,笑你真可怜,摸摸自己的鼻子,只剩下了半个黑窟窿,这难道还不算是报应吗?下次你报应来临时,只怕剩下的半个鼻子也会不见踪影了,哈哈哈……”蔡风说着忍不住自顾又笑了起来。

塌鼻汉子大怒如狂,蔡风所言正中他的痛处,此生他就以这个鼻子为憾事,别人一旦提及它,他心中的怒火就不可抑制。

“大爷送你去死吧!”塌鼻汉子再也顾不了是否要将蔡风千刀万剐。

蔡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采,那长鞭的鞭梢已经抽到面门,他似乎根本就没有闪躲的意思。

“呜……昂……呼……呼……”四只巨大的野狗自洞中四个阴暗的角落向塌鼻汉子飞扑而上,声势极为惊人。

“哼,小小野狗也能挡我?”塌鼻汉子极其自信不屑地道,同时鞭梢一扬,已如毒蛇般射向左侧的野狗。

“啪……昂……”那野狗被抽得倒翻两个跟斗,惨叫不已。

“咝……”长鞭又卷起一只猛撞而至的野狗,卷舒之间,那野狗犹如流星弹丸一般撞向石壁。

“砰……啪……”就在长鞭卷住第二只野狗时,塌鼻汉子极其利落地出拳踢腿,剩下两只扑到的野狗惨嚎着跌出,但塌鼻汉子此时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因为他看到了空中如电芒般的箭矢,直射他咽喉!

那是蔡风藏于袖中的一支极其精巧细至的弩箭。

蔡风是个猎人,最懂得如何把握时机,哪怕就只是一点点机会他也会好好利用。

此刻的塌鼻汉子几乎空门大露,当然,这只是对于蔡风的眼力而言,他的武学修为比塌鼻汉子不知高出几个档次,虽然此刻他身受重伤,可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和灵觉绝对比塌鼻汉子精明十倍。

塌鼻汉子的长鞭卷住了第二只野狗,回救自然不及,而他一拳一脚虽然击飞了最后两只野狗,可是这使他拳脚回救之速大打折扣,甚至无法来得及回救。

“轰!”那只被鞭子缠住的野狗被撞得脑浆迸裂,连惨嚎之声都没有发出。

塌鼻汉子的身形疾退倒翻,如一张弓般飞速向地上滚去,这是他唯一躲开弩箭的方法。

风声再起,“砰!”短矢重重钳入石隙,塌鼻汉子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他的确太大意了,他怎就没有想到蔡风还有弩箭这等致命的武器呢?

塌鼻汉子挺身而起,长鞭再出,疯狂地击向蔡风存身之处,但他再次呆住了,因为他手上没有产生那种长鞭击中肉体的特有感觉。

蔡风已经不在那里,而此时蔡风究竟在哪里呢?

塌鼻汉子发现了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更带着如刀一般锋利厉芒的眼睛,似在窥视猎物的魔豹,又似是暗夜中的明珠。

那是蔡风的眼睛,一双不再昏暗带着死灰色的眼睛。

“呀!”塌鼻汉子这次真的再也没有了活命的机会,当他看到那双眼睛时,一柄锋利的刀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刀是蔡风的,如他的眼神一样锋利。

塌鼻汉子至死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眼睛瞪得很大,他的确无法相信杀死他的人是那个看上去伤得快要死的蔡风,但事实终归是事实。

蔡风的刀,正是那割肉的猎刀,此时那弹出的一截刀身已深深扎入了塌鼻汉子的心脏。

蔡风的出手,就是塌鼻汉子仰身滚地的一刹那,只是塌鼻汉子并未能看到蔡风那快如鬼魅的身法。

“来世不要太过轻视任何敌人,只要对手没有死,你就不应对他存有半点疏忽,更不要太过狠毒,报应终究会来的!”蔡风眼中夹杂着不屑与怜悯,语调中却多了几许嘲讽的意味。

“你……没……受伤?”塌鼻汉子只感觉到所有的力量全都随着奔流的血水而流失,身体更在变冷。

“伤者并不一定不可以杀人,杀人更非只有硬拼一途,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需要的是头脑,而我的头脑比你的脑子好使,比你聪明,因此,你唯有认命了。”蔡风说完这几句话后竟开始喘起粗气来了。

塌鼻汉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滑出一股血浆,艰难而得意地笑道:“哈哈……你……你也受……受了重伤,杀我……你……用尽……尽了全力,哈哈……沙玛……会……会……呀!”说到这里蔡风猛地抽出猎刀,塌鼻汉子未说完的话化成了一声长长的惨叫,鲜血自伤口处狂喷而出,淋得蔡风满身都是。

望着塌鼻汉子轰然倒下的躯体,蔡风禁不住拄刀而跪,手在打战,他的确感到太过疲惫了,虽然其功力恢复极为快速,可是要杀这样一个对手,几乎耗尽了他此时所有的心智和力气,所有凝聚的功力也在刹那间消耗殆尽,如果此刻一个普通人入洞杀他,只怕他也无法抗拒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一个普通人想来杀他,只怕尚未近身,对方已被那些野狗分尸而食了,这绝对不是危言之谈。

蔡风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倾听着洞外的金铁交鸣之声,他心头微微一动,缓缓立起身子,小步小步地移向洞口,这是他绝对不能不关心的一战。不过,自洞中移向洞口似乎并非一件难事。

洞内三只幸存的野狗也都有些狼狈,但仍护在蔡风的身边向洞外行去,就像忠实的仆人,这也是蔡风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

“当……当……”一阵爆响在蔡风抵达洞口之时复归于寂静。

地上火光隐隐,插于一边的火把是那塌鼻汉子点着的,此刻犹未熄去,这也许有些特殊。

三子和沙玛相隔三丈而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不过,蔡风可以看出是三子落入下风,至少,三子身上有六道伤口,而沙玛身上只有一道,且这一道伤口还是沙玛在听到塌鼻汉子的一声惨叫之时被三子趁机所划的一刀,否则,三子的身上只会再多添一道伤痕,这是毫无疑问的。

三子似乎流了很多血,衣衫染得一片血红,形态极为惨烈。

“阿风,你怎么出来了?”三子焦灼地问道。

“我干掉了那塌鼻汉子,就想着出来收拾这外面的小丑了。”蔡风强装笑颜地道。

沙玛斜眼打量了蔡风一番,有些不屑地道:“今日你们两人都得死,你是强弩之末,何足言勇?害得我还担心了许久!”

蔡风和三子都感觉到一丝异样,那就是空气突然变得热了起来。那是沙玛的气势在疯长,刀身似乎更隐隐显出黄沙的色调。

“你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杀了我们?”蔡风依然平静至极地问道,但心中却有些吃惊,忖道:“看来,这小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现状,刚才是不知道我的虚实而不敢施展全力,以防我在旁边觑出他的底细,看来,这小子此刻定是要使出杀招了,可是这又能怎么办?”蔡风大感头大,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自己即使不出来,他也迟早会使出绝招的。

“那就要问问我的流沙刀了!本公子让你们见识一下‘流沙刀法’,以让你们死而无憾!”沙玛傲然笑道。

“流沙刀法?”蔡风禁不住多打量了沙玛一眼,对沙玛所说的这种新鲜的武功倒似乎极感兴趣。

“阿风,让天网带你快走,这里由我来对付!”三子认真地道,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与沙玛有一段距离,刚才他便已感觉到沙玛并未尽全力,只是好整以暇地对他,此刻他明白那是因为沙玛想隐藏最后杀招来对付蔡风,抑或是他怕蔡风在暗处窥视出他的武功路数,而更容易防范。此刻沙玛一眼就看出了蔡风的虚实,再无顾忌,也就可以全力使出杀招。三子的确没有把握能够抵抗沙玛多少招,不过,他自信要想缠住沙玛一段时间还不是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与沙玛硬拼。

“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他的‘流沙刀法’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在我的想象中,那也应该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岂是番邦异国所能比拟的!”蔡风岂是偷生之人,不由得出言道。

“传闻你乃是中原武林第一刀的儿子,想来你的刀法定然有着过人之处,只可惜此刻你恐怕连挥刀的力气也没有了,否则我倒要领教领教中土的绝世刀法究竟是否可以屠狗屠猫?”沙玛望着蔡风淡然揶揄道。

“屠狗屠猫那是不能的,但若击杀像你这样的人倒还不是什么难事!”蔡风淡然回敬道,同时暗自快速提聚真气,他必须要让自己快些恢复功力。

三子知道蔡风是不愿意抛下他独自逃走,心中禁不住有些后悔不该在这里出现,如果不是他要来寻找蔡风,沙玛就不可能找到此处,沙玛之所以能够寻来,一定是早已跟踪在他的身后,一直到蔡风出现了之后才现身的。

沙玛的可怕的确是常人无法理解的,通天上人和普其的死,他似乎丝毫都不在意,明明可以出手相救,但沙玛最终只做了一个旁观者,看着一个个同伴死在三子的刀下。如此作风,的确几近残酷,更有,那“歪脖子”本可不死,但是他为了将三子自那有利的位置逼下来,竟不惜杀死“歪脖子”,以“歪脖子”的尸体作掩护,这种只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三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也感到心头发颤,这个人也的确让人感到心寒。

蔡风捏嘴一声短促的尖啸,在沙玛和三子惊异不解之时,天网和野狗群已如潮水般全都涌到蔡风所立的洞口之下,天网更带着几只身体硕壮的野狗温驯地蹲在蔡风的左右,吐着舌头满目尽是敌意地望着沙玛。

沙玛心中吃了一惊,那蹲在洞外的野狗少说也有近两百只,自己如果对付起来可真是有些困难,再加上一个高手三子,那这一战孰胜孰败就很难断论了。

“你就是沙玛吗?”蔡风淡然一笑,问道。

“不错!”沙玛并不否认,身上的气机仍保持在巅峰状态。

“你以为可以杀光眼下这所有的野狗吗?”蔡风意味深长地道。

沙玛了呆了一呆,道:“我根本不必杀尽它们,只要击杀你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好,果然是个好杀手,可是你自认为能够闯过这百狗大阵再加上他吗?”蔡风伸手指了指三子,颇有点不屑地反问道。

“任何事情只有试过之后才知道。”沙玛冷然道。

“哼,匹夫之勇!如果你死了呢?”蔡风不屑地反问道。

“技不如人,智不如人,死也没有什么好怜惜的,如果我死了,绝不会怨任何人!”沙玛豪气冲天地道。

“可是上苍赋予了你的生命,你就如此浪费,难道不觉得太可惜吗?何况你我又无深仇大恨,你即使杀了我,这对你很快乐吗?”蔡风不屑地问道,竟多了几丝怜悯。

“生命的价值并没有什么体现的方法,你认为怎样才算没有浪费生命呢?有人活了八十岁仍碌碌无为,最终平庸而死,有人十八岁便名扬天下,灿若群星,虽死而名扬千古,生命之中,何为浪费?何为应该?何为可惜?何为可赞?我们杀手奉行的原则乃是自己所定。死,我们随时准备着,为原则而死,生命无悔!”沙玛悠然反驳道。

三子和蔡风同时呆了一呆,沙玛的问题和答话的确让他们有些意外。何谓生命无憾?难道就是成大名立大功?成名立业又是为了什么?到头来不过仍是黄土一抔,唯一死矣。有些人认为淡泊一生是福气,有人认为富贵一生是福气,凌伯这一生不也是坦坦荡荡吗?虽然居于山岭野外,难道这能说明他不值吗?凌伯与萧衍的不同,只是在于他们的行事原则不同,而他们每一个人的活法都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他们皆活着,只是各自定位不同而已。

“如果你要这么固执,那就出招吧,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流沙刀法’!”三子无谓地道。

沙玛想也没想,挥刀而出,炽热的空气如流动的波涛,四处辐射,浓浓的杀气自沙玛那简单一刀之中无穷无尽地奔泄而出。

三子一声长啸,无惧地挥出手中的刀与剑,聚集全身的功力与沙玛硬碰,他已经没有了选择,既然蔡风决定留下来陪他一起作战,他就必须全力以赴。幸好,他们仍有这群野狗作后盾,他只要能够以生命为代价重创沙玛,这一战就等于赢了。是以,三子已存必死之心,又怎惧沙玛?

有时候,并不是心想事成,在很多时候事情都是偏偏有违心愿的。

三子的打算的确很好,可是他小看了沙玛简单的一刀,当他靠近对方刀锋十尺之时,方才明白,这一刀并不仅仅只是一柄刀,更有一层庞大的气场,在刀锋气场范围内的空间似乎成了一个时空的塌陷,里面尽是扭曲的气劲,任何进入其中的东西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来自无数个方向产生的撕扯之力,一种破碎的感觉似乎自三子的心中升起,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置身于一股看不见的风暴之中,更似一叶漂浮于旋涡之上的小舟,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这是怎样的一刀,三子几乎无法明白,但他却知道,这一刀的结束他绝对很狼狈。

“当!”三子的刀和剑勉强自狂乱的气场之中挥出,双双架住了对方的刀,而沙玛的刀中更似乎有着数股分别震出的力道,直袭三子的手臂。

“蹬蹬蹬……”三子连退七步才立稳身形,而沙玛如影随形地再次攻上,刀锋之下显出一片暗灰色的色调,那拖起的劲风足以裂衣碎肉。

杀机狂涨之中,野狗尽然不敢强攻,似乎对这种刀法有着一种天生的畏怯。

蔡风也大惊,野狗群此时竟然不配合,这下可就麻烦大了,他竟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锵锵……”沙玛的刀,一刀比一刀猛,也一刀比一刀烈,三子一步步后退,身上已多添了八道伤口。

“再试试我的‘飞沙杀狼式’!”沙玛身子疾旋,刀随身转,一团幻影越扩越大,地上的花草、附近的小枝尽数裂飞向沙玛,在沙玛的刀场之外形成一个巨大的球。

蔡风大惊,连呼:“快退!”但终究还是迟了一些。

三子似乎在刹那间感应到蔡风心灵之中的那点关切和焦灼,也似乎在瞬息间明悟到蔡风所有的心思。

“轰!”三子的身子如败革一般飞了出去,撞在石崖的壁上滑落于地。

“哇!”三子大口喷出一堆鲜艳而灿烂的鲜血,沙玛手中之刀斜斜扬起,静立于三子三丈开外,那傲然的形象是一个大胜而归的将军。

“咳咳……”三子再次咳出几口鲜血。

蔡风的心在抽动,关心地问道:“三子,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三子扶着石壁以刀剑拄地,顽强地撑起身子。

沙玛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似乎为对方的顽强而兴奋,他并不急于出手。

“好,你比我想象中更为可怕,居然能接下我的‘飞沙杀狼式’!”沙玛表面在称赞三子,实是抬高自己的身份。

三子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梦中一般淡淡问道:“阿风,何谓心刀?”

蔡风和沙玛都感到有些讶异,不明白三子在此时仍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蔡风似有所感地道:“心刀并非刀,而是一种境界,一种舍我取道的境界。心刀即为人无所思,神聚于心,心凝于刀,物我相忘,唯有刀主宰天地,主宰精、气、神。亦可谓生命就是一柄刀,以刀去思物、睹物、接物、容物,只是此刻的刀已不在手中,而是心中。心中之刀无所不在,无处不存,为刀法之中的一种上乘境界!”

“人无所思,神聚于心,心凝于刀,物我相忘,唯有刀主宰天地,主宰精、气、神……以刀去思物、睹物、接物、容物……心中之刀无所不在,无处不存……”三子反反复复念了三遍,突然似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顿了一顿,忽又问道,“阿风,何谓心感?”

蔡风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亮芒,似乎在突然之间找到了救星,道:“心感,乃是以心去感物,以灵智去接受身边所有可感之物,包括别人的思想,别人的灵觉和静思。只要保持灵台静如止水,则可倒映一切外物,感受一切外来的气机,以心悟刀,道门自开!”

沙玛被两人的对话给弄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两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蔡风所讲的心刀之境界似乎对他有一些触动,禁不住暗暗收起对蔡风的轻视之心,蔡风能够成为中土年轻第一高手,绝非侥幸得来。

蔡风缓缓闭上眸子,盘膝坐在石台上,竟如老僧入定一般很快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以心悟刀,道门自开?”三子灵台突然一明,他清晰感受到蔡风那空明境界中的一点灵觉,一点感悟,双手也不再抖了,他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忘了自己的躯壳,忘了一切尘念,只感到自己踏入了一柄无形的气刀之中。

蔡风的刀,心中的刀,一种通过心灵传递的无形刀感,这是一种极其神妙的境界。

沙玛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发现三子在刹那间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让他有些心寒的人。

三子站直了身子,如一杆标枪,一股来自空灵的气机以无形的方式注入他的体内,此时他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产生了一层似乎可以看得见的气体。

三子眸子紧闭,可他却似乎能够看见所有的东西,这是一种感觉,沙玛对三子的感觉。

“哧……”剑被三子踩入了泥土之下,在三子的手中唯有刀!

沙玛眼中闪过的尽是诧异之色,他想不出三子为什么仍能够散发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气势,他很自信自己的“飞沙杀狼式”,更可感觉得出三子在他的“飞沙杀狼式”之下受了重伤,可是此刻的三子似乎完全不记得有伤痛存在。

杀气狂涨,冷风在骤然之间吹透了山谷,天气有些寒冷,这是一个积雪犹未化去的日子,天气之寒冷,当然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沙玛感觉到的冷,是来自心里,夜空中犹有轻轻飘落被绞碎的杂草和树枝,这是“飞沙杀狼式”留下的残痕。

沙玛的心里之所以有些冷,是因为他感到在虚空之中似乎多了无数柄刀,无形无影的刀,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三子刚才所问的“心刀”!

以心御刀,无所不在,无处不存,也将是无法匹敌的。

“沙玛,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中土的刀法!”三子神情似乎极为木然,语调之中多了几分清爽恬静的意味。

沙玛似乎并不能领悟心刀的意境,虽然他很清楚三子在临阵之时领悟心刀,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三子之所以能够领悟心刀,只是因为与蔡风的心灵有感。

蔡风虽然功力未能恢复,但是其心灵的境界却仍然达到了那静如止水的刀道极境。三子和蔡风自小一起长大,心中早就异常的默契,刚才在“飞沙杀狼式”中三子逃过死劫,是因为在生与死之间,他放弃了七情六欲,舍命一搏,然而此时灵台却反而显得异常清明,竟在刹那间感受到蔡风心灵深处的刀意,才让他逃得一命,而这更触动了他的灵感,他问蔡风“心刀”和“心感”两个问题,蔡风立刻明白其意思,在临阵时,两人竟心意相通,这种情况,只怕即使说出来,沙玛也难以相信。

三子已不再只是三子,他更代表着蔡风,那是一种以刀的形势,将两个生命的光辉发挥至极限。

“哼,临阵悟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刀道之门如真那么容易打开,天下间使刀的高手定会多如漠上黄沙。本人倒要见识见识你的心刀究竟有何奇妙之处!”沙玛脚步微微一斜,刀锋偏转而上。

三子也在沙玛扬刀的同时,掠过三丈空间,以一种极其奇妙的角度划过了一刀。让人惊奇的却是三子的眼睛依然紧紧闭着,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发现沙玛的立身之处,也许正如蔡风所说,灵台空明如水,便能倒映出周围所有的一切事物。

沙玛微惊,三子的身法之快比之未受伤前,竟似乎更利落许多,而且似乎不带半点风声和压抑感,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锵!”两刀相交,击起一溜火花,沙玛刀锋的气场之中竟感觉不到三子的存在,三子就像一缕风,一片雾气。这时,那根摇曳的火把突然熄灭,夜空恢复了一片黑暗。

刀,似乎满天都是,沙玛的感觉仿佛在刹那间失灵,已经无法分清三子的刀在哪里。

以心御刀,无所不在。

“当!”沙玛一刀横过,击在三子的刀上,三子的刀竟然脱手,沙玛感到手中的劲道一片虚无,根本无从着力。

“轰!”一柄极钝的刀斩在沙玛的肩头,刀气袭体而入,沙玛狂号一声飞跌而出。

“轰……砰……”又是两刀,极钝的刀,重重击在沙玛的肩背之上。

刀,抑或根本就不是刀,而是掌,三子的掌,以心出刀,万物皆为刀,何况是手?

沙玛的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手中的“流沙刀”招式已经变得凌乱,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使出“飞沙杀狼式”。三子的刀太快,三子的手也太多,他毫无机会聚集心力运用“飞沙杀狼式”,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悲哀。

沙玛已经没有了选择,双手挥刀,运起全身功力,疯狂反击,三子的三击只让他几乎骨碎肉消,肝胆尽裂,身体的每寸肌肉都在抽痛,但他仍顽强地出刀了,其韧性和耐心更胜沙漠中的孤狼。

流沙刀,如疯狂的沙暴劈出,黑暗之中呼啸的风声,清脆的断枝声,石裂木碎之声,更为这一刀增添了无穷无尽的疯狂。

三子似乎化作空气在虚无中消失,根本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黑夜中,一切都归于死寂。

“咔!”沙玛似乎听到了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一股狂野的刀气和杀意带着阴冷而纯正的气劲涌入他的体内,他再也忍不住狂喷鲜血而飞跌出去,刀势尽散。

火光亮起,三子空手而立,如临风之树,唯那一身血污的衣服破坏了他与生俱来的儒雅之气。

蔡风依然静坐着,火把正是他熄灭的。沙玛软软地瘫在地上,拄刀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流沙刀成了支撑他身躯重量之物——他败了!

沙玛败了,败得很惨,也有些不服气,但他败阵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凌乱的头发,散披在沙玛的肩头,使其形象更为凄惨而伤感,苍白的脸色在微带淡黄色的头发之下更显诡异。

三子没有动,也不想乘胜追击,只是以一种极为平淡的目光怜悯地望着呕血的沙玛。

“你败了!”三子声音极为平静地道。

“你……为什么不杀我……咳……咳……”沙玛再一次咳出两大口鲜血,他只感到肋骨内陷,五脏俱裂,那种无法理解的痛苦,使他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可怕。

“因为你是个人才,如果杀了你将是一种浪费!”三子依然是那般温和而平缓地道。

沙玛感到有些意外,他似乎并没有想到三子竟会这样回答,不由得涩然一笑,冷冷地道:“你想好了?”

“我没有必要去想太多!”三子不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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