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栓子身上的异样是从白龙庙会那天晚上开始的,那在见小栓子之前,清宝要先去见另一个人。一个对庙会了如指掌的人。
这个人就是许自忠,海州城最有名的的风水先生。
许自忠本是大玄真宫里的一个小道士。大概是二十三四年前,海州大旱,百姓们都颗粒无收,自然也没闲粮供奉给道观。掌门道人为了减轻负担,就让小道士们都下山化缘,自寻活路。许自忠就是在那时下山的。
许自忠人长得精神,又有些真本事,就靠给人看风水来混口饭吃。
许自忠离开大玄真宫后,本想一路北上,去俄国转转。谁知走到单家村的时候,正碰到村长单佳树给他爷爷挪坟。许自忠见单佳树选的地方不对,就多管闲事儿的多了句嘴。从此,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单佳树的大女儿单大丫,是海州地界有名的美女,又织的一手好布。从单大丫十岁起,说媒的人就踏破了单家门槛。可单大丫眼光十分的高,谁都看不上,拖到了二十岁也没定下来。
谁也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单大丫,只凭一句话,就看上了许自忠这个游方小道士。
单大丫说动了她爹,留许自忠在家住下,让许自忠认真的为她太爷爷挑个新阴宅,好为单家村冲冲这次大灾。
阴宅选好了,许自忠也不想走了。动了凡心的小道士,娶了村长的女儿,从此在单家村扎下根。
许自忠与单大丫成婚后,有了五个孩子。再生完第五个孩子后,两人还带着孩子去俄国玩了一年。可没想到,这一玩就玩出了大篓子。
前一年风调雨顺,刚化冻南边就又发现了金矿,海州人的口袋满,白龙庙会自然也就要大办。也不知是谁想得注意,为了给庙会搭戏台,竟然把单家村祖坟旁边的树林砍了个大豁口出来。
这下可好,外泄的阴气和庙会上混杂的人群,把这三山五岳的孤魂野鬼都引了过来。当晚漫山遍野飘鬼火不说,回去就有人中了邪,有人染了病。
许自忠回家后,看到这幅景致,忙把他师父从大玄真宫请了过来,做了大法事驱鬼逐妖。事后又在祖坟旁边摆了桃树阵,才把这事镇住。
经此一役,单家村的人吓破了胆,却又舍不得庙会带来的收益。大家商讨了许久,决定以后庙会大集的地方,都由许自忠来选。庙会期间,许自忠也会身穿道袍,带着师兄弟们,在集上四处巡视。
所以说,想问庙会那天的大小事情,找许自忠是绝对错不了。
清宝和鲜明来到许自忠家的时候,许自忠的老婆单大丫正在骂街。
从单大丫的叫骂中,清宝听出,是有个有妇之夫勾引了女儿小二丫。
清宝站在围观的人群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许自忠眼尖,从人群中看到了清宝。他与清宝大仙虽见过几面,可清宝向来是很少出门,今天换了一副装扮出现,定然是有什么要事。否则,不会大老远的来他家门口看热闹。
许自忠把单大丫拉进屋里,耳语了几句。等门前的闲人们散去后,亲自去门外把清宝迎了进来。
“清宝大仙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许自忠笑眯眯的把清宝和鲜明请进了香堂。
“老许,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意过来,找你打听点事儿。”清宝说道。
许自忠手里给两人沏着茶,眼睛却一直在鲜明身上转悠。沏好茶后,他端着茶壶坐到炕沿儿上,眼神儿不离鲜明的,对清宝说:
“早只知道,比起清宝大仙您来,我就是个泥地里的俗人。但未曾想到大仙儿您竟然是救苦救难的解放军呐。”
“老许好眼力啊!”清宝说道。
“哈哈哈哈,只是眼神儿好而已。”许自忠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从门里看到是土改队的小赵送你俩过来的,他临走前还这位男同志敬了个礼。而且,大仙儿您这些年做的那几单大买卖,若不是背后有强援,再聪明的人都做不出那个局来。”
不愧是纵横辽西多年的风水高手,单凭这份观察入微,就够他吃一辈子了。
清宝见许自忠如此直白,也就不饶弯子了:
“老许,我想找你问一下今年白龙庙会的情况。”
“一如往常,风平浪静。”许自忠回忆着:“唯一不同的就是北满那边的客商又过来了。”
“他们都买了些什么?”鲜明追问。
“不过是些平常的山货,也有一些俄国流过来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许自忠问向鲜明:“首长同志问这个,是有人夹带什么东西了么?”
“这倒没有。”清宝说道:“我们是听说了小栓子的遭遇,打算来寻寻根究究底。”
“小栓子?”许自忠哑然失笑道:“他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清宝大仙不会连这点把戏都看不透吧?”
“招数到不算新,但我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清宝说道。
“这……这我到真还没往深处想。”许自忠说道。
“那老许,你对高山台怎么看?”清宝没再纠结小栓子的事儿,而是问起了高山台。
“从风水上来讲,高山台确是一块龙兴之地。但可惜白龙桀骜,难以驯服,他那龙运之气也就轮不到普通人来享用了。”许自忠对着鲜明笑了一下:“就说之前守高山台那个国民党连长吧,也算是个将才。足智多谋,兵多粮足,占尽天时地利。可他还是败了。为什么?就因为他压不住白龙。”
鲜明心里虽觉得许自忠这番话有些可笑,但还是忍住了反驳他的欲望,对着清宝使了个眼色,让清宝继续问。
清宝猜到鲜明心里所想,但她的想法却不一样。许自忠如此言之凿凿的说那连长压制不住白龙,那他必然知道一些高山台战斗的内幕。
清宝把身子微微倾向许自忠,双眼微眯,嘴角上翘的说道:
“老许,看来去年冬天你没闲着啊!”
许自忠自觉说的太多,忙往回找补:
“我这也是听人说的。对,就是那个小栓子说的。”
“他说什么了?”清宝瞪圆了眼睛问道。
“他说烽火台里有吃人的妖怪。”
“老许,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你既然说漏了嘴,就别把事情往小栓子身上推了。”清宝似笑非笑的说道。
许自忠见没遮掩过去,只好实说道:
“那连长确实在战前找过我,让我帮他看看高山台的风水。我当时就看出他绝守不住高山台,但不是怕他手里的枪么,就胡编了法子。让他用水泼山,冻住白龙。我也不懂行兵布阵那一套,就是随口胡说。后来虽然明白了这事儿做的不对,但想着那连长已经死了,就也没去坦白。你们不会追究我吧?”
“放心吧,今天这话,绝对不会从我嘴里出去,入第二个人的耳朵。”清宝安了安许自忠的心。
“不过,妖怪的事儿,确实是小栓子说的。”许自忠这时候也没忘了把小栓子交待出来。
不论是无意,还是故意,许自忠能说漏这么一嘴就已是极限了。想着从他这里也再得不到什么,清宝与鲜明就离开他家,直奔高山台。
来之前,他们与小赵约好,让小赵在一个小时后,带着小栓子,去高山台与他们会合。想来,此时小赵与小栓子也要起身了。